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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shù)的尸骨,有為保家衛(wèi)國捐軀而亡的英雄壯士,有她的君父母后,她的七兄。他們都被深深地埋入了地底,也同樣,深深地埋進了她的心中。 一曲末了,在南宮祁呆怔的注視中,周如水翩然一笑,眉眼彎彎朝他看來,滿是善意,聲音嬌濡,她揶揄開導(dǎo)他道:“十一郎為此曲銷魂,也未有甚落了臉面的。遙想當年,三郎不也是中了此計,成了本宮的夫君了么?” 她這一言,實在叫南宮祁不落臉面,南宮祁全是苦笑,泄氣般坐回亭中,朝周如水作揖一禮。 一旁,馮樘也是別眼看她。方才南宮祁放歌長嘯實是灑脫不羈,然周天驕一曲,實在出乎意料。當日賞花宴,謝六自席上逼她,她只白眼相加,不露半分。遂自南城門后,再無旁人聽過她奏樂放歌了。 卻如今,眼見她撫琴弦,眼帶笑,幾追仙姿,凡人難比,馮樘也是頗為震撼。更她眸中那明亮肆意,赤誠善意,更是實在的難得。他半生閱人無數(shù),這般行事縱性豪邁慷慨的女郎,他從未在別處見過。更莫說,王族貴女中誰能如此。 一時間,他才知今日所勸實在唐突,又想新君所命,是叫他來山中見女君安好,非有求賢之意。是他以己心度他人,只想女君再美也不過尋常女君,然三郎之才,如何能墮于高山?卻未想,此念是否偏執(zhí)太過,實是徒來生事。 待想明白,馮樘也是百感交集,忽的便起身,施施然朝周如水斂衽而拜,再又舉杯,一飲而盡。見此,王玉溪亦是一笑,神色柔和了許多,朝馮樘舉起杯來,飲盡杯中酒。 飄雪在下,溫爐煮酒,此一遭,四人都消了心中芥蒂,終于舉杯對飲,再無心事。不多時,馮樘醉倒了,南宮祁亦醉倒了,王玉溪低眸一瞧,周如水眼神迷離,頰色緋紅,也是醉了。 她艷艷的紅唇染著酒色的澤潤,正癡癡朝他笑,輕輕朝他喊,聲音潤的似水,軟綿地叫他心疼,嚶嚶在道:“三郎,有難也不同當就好啦!”他聽著勾唇,明是飲了許多,眸中卻依舊清明,慢慢壓下身去,輕觸她的唇,只頓了一瞬,便彎身將她抱起,揉著她的發(fā)頂,像是安撫幼童一般慢走慢哄,推門入了內(nèi)室,貼在她耳邊道:“睡罷,便是有難,萬事有我?!?/br> 便就在這時,方才醉倒在案上的南宮祁悠悠自案上抬起臉來,眸光黑亮,凌厲迫人,不但未有半分醉意,更是未有半分傷情。 就見他挑了挑眉,扭頭望向真真醉倒在他身側(cè)的馮樘,十分熟捻地自袖中掏出一根細香,燃起后,捂住口鼻便送在馮樘鼻尖,直是過了一會,見那煙氣已大半送入馮樘口鼻,這才將那燃剩的細香拋入火堆之中,爛漫一笑,斜斜倚在了憑幾之上。 須臾,待再聞得腳步聲,他才慢慢抬眼,望向正施施然朝他走來的王玉溪,勾了勾唇,問他道:“長夜將至,三郎仍不改初衷么?” 第201章 浮生若夢 “初衷?”夜里又落起了雪, 紛紛雜雜,如是鵝毛。王玉溪就站在他面前, 高俊超然,如是瓊枝玉樹, 幽深的目光卻比之月色更要寒涼。他低低輕咳了兩聲, 望著已是滅了燈的屋室, 抬了抬眼皮, 淡淡地說道:“人生在世,漂浮若定,誰又還記得,初起時在何處?” 聞言, 南宮祁直是靜了一瞬,須臾, 才慢慢說道:“然也,可不是漂浮若定么?今歲這冬日可比往年里安穩(wěn)多了,可卻是真安穩(wěn)么?都道是蠻夷被打退了, 魏國內(nèi)潰,群龍無首。咱們朝局初整, 也是一片清明。然,新君再有魄力,傅涑再是形若死灰, 心如鐵石,眼下懲治的這些個官員家族,往深里一探, 哪一家不是新貴?因著都是些這十幾年來攀起的新貴,這才未有盤根錯節(jié),才好搬弄。真是隱在深處的,新君哪里動得?若是動了,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周國的根基就也損了?!闭f著,他不羈一笑,睨了一眼風輕云淡的王玉溪,明洞道:“更周人都以為,這些個貪貨被傅涑抄了個底朝天,多少金銀多少房契都公示在了明面上。卻其實,這家家戶戶,均是有六成錢財自賬頭上抹了,全都暗地里依著新君的密令充了軍需!畢竟這王座可不安穩(wěn)??!里頭,一窮二白,一盤散沙。更四面里,全是虎視眈眈?!?/br> “這些年先君奢敗,將內(nèi)囊都掏盡了。眼看開春便又有硬仗要打,他缺的便是銀子,若不如此生財,只能從民脂民膏上刮弄了。然他向來愛民,往日砍伐百姓樹木以供軍用,都會留下絹布償還。如今,又怎會輕傷民利?自他上位,這些個老朽,早該有自知才是。便如旭棻,早先便捐出大半私財,如今更是以戰(zhàn)戰(zhàn)兢兢之姿為新君馬首是瞻,一眾兒女家眷不仍是安穩(wěn)無虞么?” 王玉溪雖身在山林之中,對外頭的消息卻半點也不閉塞,這話里話外藏著的意思,也是驚人。南宮祁聞之挑眉,便就似笑非笑試探問道:“三郎也以為,開春便有硬仗要打?” 王玉溪不動聲色,慢慢道:“周人自是盼著魏國長亂,愈是亂,愈然顧不上血海深仇。然,事事常與愿違。有盼著魏好不了的,便有盼著它早些好的,待得冰雪消融,該來的總都會來。” “該來的總都會來?”這一句話,忽的就戳中了南宮祁心中的痛楚,日間的那一番話,真真假假含混其中,如今夜深人靜,再未有了旁人在側(cè),他幽幽一嘆,望著王玉溪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忽就轉(zhuǎn)了話頭,自嘲般地說道:“你當明白,我中了那鄭氏的詭計,初時是因那一曲悲歌,再往后,卻并非因此了?!?/br> “自然?!蓖跤裣h首,淡淡一笑,抬眼看他,笑得慵懶脫塵,抬了抬嘴角道:“你南宮氏耳目遍天下,如此卻還被砸落了白牙,確實蹊蹺?!?/br> “也未有甚么好蹊蹺的,是人便有軟肋,便有不設(shè)防。我不防那鄭氏,全因她垂眸笑時,像極了婉娘?!?/br> “婉七妹?”聽及婉娘之名,王玉溪終于了然,睨他一眼,心中通透,古井無波的目光望著南宮祁,可惜道:“婉七妹過世也有兩年之久了罷,想來她若仍在,你便是奪,也該將她奪回府中了?!?/br> “然也。”聞言,南宮祁露出了頹唐之色,苦笑一聲,幽幽一曬:“可如今我那妻位留著又有何用?當初她愿嫁,我卻不娶。我原以為,我與她青梅竹馬,來日方長,便是晚些成親也是妥的,我尚自年少,怎甘早早困于女子裙下?卻哪想,她壓根等不起!她轉(zhuǎn)頭便嫁給方四郎!不過三月,便郁郁而終!彼時我氣尚未消,待再回頭,便已追不回,悔不起了。便是到如今,這苦痛,這傷懷都隱在心中無可名狀!無可執(zhí)著!唯剩日日攝召魂夢,顛倒情思。” 他今日真見了周如水,到底也有些投緣,不禁就起了柔軟心腸,便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