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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他們在皇宮的家宴上,客氣疏離地見過幾面,她跟著李儋元叫他皇叔,低下頭露出一截纖美的脖頸,石榴紅的衽領(lǐng)仿佛一團火,隱隱地,灼燒著他的眼眸。 她終于徹底盛開,露出花蕊里藏起的馨香。 為另一個男人。 乾元十八年,成帝駕崩,大越王朝迎來了一場血雨腥風(fēng)的巨變。太子殘忍暴戾,令朝野內(nèi)外怨聲載道,最終被逼得在東宮自盡。后來,豫王輔佐逃過屠殺的三皇子李儋元即位,被封為攝政王同理國事。 那一年,剛被封為皇后的安嵐已經(jīng)有了一子一女,李徽無數(shù)次看見她溫柔地坐在御書房的桌案旁,給自己的夫君遞上一碗羹湯。然后默默陪在他身邊,有時會嘟起嘴,嗔怨地怪他只顧政事而不理她,再趁李儋元軟聲軟語哄她時,往他嘴里喂進一口湯,再得逞似的大笑起來。 他也見過她怎么對一雙兒女,她雖然已為人母,卻始終保持著幾分小女兒心性,在課業(yè)上要求嚴(yán)格,卻總不愛擺出一國之后的架子,經(jīng)常在御花園里讓太子推著她蕩秋千,笑聲輕輕飄過宮墻,讓李徽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仰著頭天真地問他:“你長得這么好看,為什么不笑呢?不如,讓我來教你好不好。” 李徽在這一世終生未娶,他也不知為何,突然不能忍受只為利益交換的婚姻。在他心里,那個位置就該屬于一個愛笑又溫柔的女孩,無人能取代。 他永遠(yuǎn)記得,這一世,他和她的最后的相見。 那時,李儋元已經(jīng)病逝,這位殫精竭慮的新帝,只在皇位上呆了半年。 屆時太子才不過八歲,盡管謝皇后堅持應(yīng)該由太子繼位才是正統(tǒng)。可群臣甚至是國丈都推舉由攝政王李徽登基,安嵐和保太子派勢單力薄,最終只能眼睜睜看著皇位落在李徽的手里。 李徽終于得到的他想要的所有,權(quán)勢、江山,還有整個謝氏精心布局?jǐn)?shù)十年,最終完成的復(fù)仇計劃。 還有,她的敵視。 他顧不得新登基后還有許多事在等他,迫不及待去了前皇后的宮里。 安嵐正靠在雕花床柱旁,手腕抬起又落下,輕輕哼唱著童謠哄幼子睡著,聽見內(nèi)侍來進來通報,她壓著唇“噓”了一聲,然后走到銅鏡前理好鬢發(fā),又補了些脂粉遮住眼下的淚痕,昂起頭,仍以皇后的驕傲姿態(tài),一步步走到暖閣。 見新帝黃袍加身,正襟坐在寬椅上,她嘴角挑起個諷刺的笑容,微屈了膝蓋,朝他一副道:“參見陛下?!?/br> 李徽見她全身素衣,尖的嚇人的臉頰,被一層層脂粉涂得偽飾又蒼白。她嘴角掛著笑,可那笑容根本不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心臟突然刺痛不已,站起上前幾步,還未開口,安嵐卻猛往后退,與他隔出一個疏離的距離,眸子里射出冷如寒星的光亮,聲音嘶啞著道:“恭喜你們終于得償所愿,不知陛下今日前來,是準(zhǔn)備如何處置我和兩位皇兒?!?/br> 李徽被看的一陣心虛,捏緊了袍袖,再也掩不住沖動,說出他輾轉(zhuǎn)多日的愿望:“只要你愿意嫁我,朕可以當(dāng)他們是自己的孩子,你失去的,朕都會加倍補償給你?!?/br> 安嵐自喉中發(fā)出尖銳的笑聲,笑到滿臉全是淚痕,她用手背抹去眼前的霧氣,顫聲大喊道:“我的丈夫死了,你想要怎么補償?” 她捂住臉,背脊卻挺得筆直,一聲聲嗚咽從顫抖的指縫中溜出,李徽走到她身邊,想把手?jǐn)R在她肩頭,卻還是收回,輕聲道:“不要哭,我喜歡看你笑。” 安嵐確實笑了,笑得譏諷又惻然,她瞪著一雙通紅的眼逼視著他:“李徽,你莫要太過無恥。阿元尸骨未寒,你卻讓我當(dāng)著天下人嫁給他的皇叔?” 李徽在她面前蹲下,眸間盡是柔情,說出的話語,卻帶著君王獨有的霸道:“你必須嫁,為了你的皇兒?!?/br> 然后,他不顧群臣反對,不顧文人的口誅筆伐,開始準(zhǔn)備迎娶侄媳的儀式。可他沒想到,那個在寵愛中長大的女人,竟也有她的強硬。 安嵐病了,而且是一病不起,她讓宮女瞞下她的病,拒絕太醫(yī)的問診,任憑病情越來越重,直到回天乏術(shù)。當(dāng)李徽收到這個消息,趕到她的床邊時,安嵐已經(jīng)虛弱的連抬起手指都困難。她用不再晶亮的眼珠,定定望著他所在的方向,然后勾起個詭異的笑容道:“我說過,會陪著他,與他休戚與共,無論是生是死,這承諾都不會變?!?/br> 李徽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低頭絕望地想著:如果當(dāng)年他答應(yīng)了謝侯爺娶她,是不是就不會走到如斯地步。 這時,安嵐的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是讓他靠近一些,李徽心中一動,連忙俯身下去,見她露出個神秘的笑容,用游絲般的聲音道:“你以為你們贏了嗎?你錯了,他雖然不在了,可他不會輸。這天下,遲早會是我皇兒的?!?/br> 天成元年,謝皇后病重薨逝。幾天后,她被以皇后之禮下葬。隨后,五城禁衛(wèi)軍中的兩營突然嘩變,叛軍殺入皇城,天成帝下落不明,混亂中,曾經(jīng)的保太子派又占回上風(fēng),祭出先帝遺詔,將前太子李越扶上了皇位,總算保住了大越的安寧。 當(dāng)李徽借助鐵符再度重回到起點,他已經(jīng)明白自己想要的,除了這江山還有一個人。既然放手并不能讓她幸福,從此后,生生世世,他都要將她牢牢握在手心,他想看她笑,只為他而笑。 那一日,春燕銜泥,杏花壓枝,李徽朗朗站在慈寧寺前,背后是從檐下垂落的雨絲,朝著安嵐款款而笑:“小姐,可是忘了帶雨具?!?/br> 沒人知道,為這一句話,他整整等了兩世。 第88章 前塵往事,寥寥數(shù)語就能道盡, 可只有歷經(jīng)其中的人才知道, 有些事是如何刻入骨血,縈夢繞腸。 譬如洞房那夜, 他看見她手上的針眼,立即就想起他們初見的那一次,她將纖纖五指伸在陽光下, 皺著眉抱怨:“她們?nèi)杖毡莆掖汤C,害得我手指都戳破了呢?!庇谑撬俨蛔屗雠t, 讓那個怕疼的小女孩, 再不用為逃避刺繡而東躲西藏。 譬如他在王府每個院子里都做了秋千,想時時都能聽見,她玩耍時無憂的笑聲。 譬如那一日太子余孽劫了她逼他就范, 他毫不猶豫就服下毒藥, 因為她是他的妻子,他要與她休戚與共。 許多夜里, 他看著她熟睡的側(cè)顏,反復(fù)告訴自己:“現(xiàn)在, 他們才是夫妻, 誰也拆不散的夫妻?!蹦切┦滤肋h(yuǎn)不會忘記, 卻怕她會忘了, 于是留下她的記憶, 誰知還是讓一切都失了控。 一滴滴水珠離了漏壺, 漏箭指向午時, 隔壁院子的灶房里開始升起炊煙。劉管事躬著腰走進來,偷偷抬眸打量了兩人的臉色,硬著頭皮問:“小姐和王爺可要用午膳,要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