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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太子解了氣離開,安嵐連忙擦干眼淚沖出去,一把扶起血已經(jīng)濕透衣袖的少年。 李儋元別扭地轉(zhuǎn)頭過去,似是不想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狼狽,聽見耳邊壓抑不住的啜泣聲,啞著聲皺眉道:“有什么好哭的?!?/br> 安嵐根本止不住眼淚,抽泣著問:“他為何要這么對你,你明明對他沒有威脅,只是想在這里好好活下去而已?!?/br> 李儋元疼得全身都是冷汗,這時卻輕輕扯起唇角道:“你不會懂的,只是想要活著,有多么不易?!?/br> 然后他掙扎著推開安嵐,用一只手爬到椅上坐下,眉宇間染上抹傲色,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只有活下去,才有機(jī)會贏。” 第12章 融洽 眼看著除夕將至,家家戶戶忙著采買年貨、剪窗花、釀屠蘇酒,全是一派熱鬧景象。 而城郊那所神秘的皇家別苑里,至上而下,始終散發(fā)著一種奇異的平靜。仿佛飄在沸油上那層的浮沫,隨波逐流地忙碌,卻融不進(jìn)眾生喜悅。 最叫苦不迭的是后廚。平時他們伺候的那位主子,從衣飾到出行到坐榻無不挑剔,唯獨(dú)對于吃這件事友善到令人感動。別苑里的廚師們都知道,送到三皇子房里的菜,做出個差不離的精致模樣就夠了,味道方面絕不會受到挑剔,除了蔣公公總在叮囑要用更溫補(bǔ)的食材,這后廚簡直是別苑里頂頂舒服的工作。 可突然之間,天空炸了個驚雷,府里降下個小姑娘,成天指示他們做各種藥膳不說,再送過去的三餐,不是被說雞rou不夠嫩,就是蝦不夠鮮,還換著時辰讓做各種蜜餞糕點(diǎn),被三皇子寵壞了的廚師們,各個都愁得頭發(fā)掉了一圈,眼下也多了烏青,每每送餐盒到那小姑娘手上,仿佛姨娘見了正妻,表面上恭敬諂媚問口味合不合,心里卻早翻出八百遍白眼,念了九百次惡人退散的符咒。 而被詛咒的安嵐小姑娘本人,正翹著小腿,邊抱著一盅芙蓉燕窩吃得眉眼彎彎,邊指揮著兩個小廝把磨好的藥粉熬成藥膏。 “菟絲子不能放多了,要再加些丹皮止血才好……黃酒也要按我的方子來……” 李儋元斜靠在張貴妃榻上,這時把目光從書頁中抬起,看見小姑娘吃的嘴角濕濕,又熟練地把自家下人指示得滿頭大汗,忍不住有點(diǎn)好笑,扣上書頁道:“你這么嚴(yán)格,不如自己去弄。” 安嵐放下燕窩盅,又拎起塊酸棗糕挑眉道:“當(dāng)然要嚴(yán)格,藥的比例會影響效果,你要不信我,就別讓我?guī)湍阒?。?/br> 李儋元摸摸鼻子,見她吃那塊糕也吃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探身問了句:“什么味兒?” 安嵐吮了吮指尖道:“酸味唄,酸中帶甜,和昨日那如意卷差不多的味道,你記性好,自己想會兒就知道了?!?/br> 李儋元瞇起眼,覺得這小姑娘在他這邊呆久了,倒是越來越囂張起來了,以往還知道恭恭敬敬地叫聲三殿下,讓她試味道也能說得聲色俱全,現(xiàn)在倒好,大剌剌把他的人指示地圍著她亂轉(zhuǎn)不說,回答自己也越發(fā)敷衍起來。 這可不行,這別苑上下,只能有他這一個祖宗。 正好那小廝磨好了藥膏,恭敬地走過來準(zhǔn)備幫他傷指換藥,李儋元卻朝他揮手示意他放下,然后沖著安嵐道:“你不是說,你曾見人用這方子治好一位將軍,那你來替我上藥?!?/br> 安嵐正吃得心滿意足,屋里的地龍又暖得像初春,令她舒服地想伸個懶腰。陡然收到李儋元的命令,怔怔地沖他眨眼,然后本能地?fù)u了搖頭。 這方子她是真見過,就在那年勤王軍從蜀中殺回京城時。她雖然日日被豫王護(hù)在營賬里,但那時一位將軍受了斷指之傷,隨軍有一位醫(yī)術(shù)極高的老者,可開的方子里許多藥材難以分辨,軍營里懂醫(yī)的人不太多,于是豫王想到了王妃恰巧通些藥理,于是把安嵐請了過來。最后,安嵐憑借嗅覺分辨每味藥材,替將軍熬好了那副藥膏。差小兵日日敷換后,她聽說那將軍的斷指真的重新長好,于是就把這方子記在了心里。 她也不是不愿替他換藥,只是……她真的挺怕血的。 想到那紗布下會是如何的血rou模糊,安嵐就一陣畏縮,囂張的氣焰全沒了,沖李儋元陪笑道:“這不是他們上藥熟練嘛,我怕笨手笨腳,不小心弄疼了三殿下,無謂又多受些罪?!?/br> 誰知李儋元把袖子往上一撩道:“你來,我不怕?!?/br> 安嵐苦著臉往后縮,終于小聲坦白:“我……我怕血……” 李儋元許久未見她露出手足無措的模樣,覺得甚是懷念,于是歪頭咳了兩聲,嘆息了聲道:“我明白,meimei這是嫌棄我。也是,病成這副模樣也就算了,以后還很可能是個殘疾……”他喘息得越發(fā)急促,皮膚都染起淡紅,垂眸道:“罷了罷了,這小指我自己都不忍看,也不必污了meimei的眼……” 安嵐聽得難受,也不管他是演戲還是正經(jīng),一把抱起那藥膏道:“三殿下別亂說話,我說著方子有用你就一定不會有事。我……幫你上藥就是。” 她壓著內(nèi)心的恐懼,用微顫的指尖,一層層解下纏在李儋元小指上的紗布,雖是做好了足夠準(zhǔn)備,還是為見到的景象心中一痛,偏過頭努力壓抑住眼中的淚意,然后深吸口氣,低頭認(rèn)真地替他換藥。 李儋元本來只想看她怕得不行的模樣,卻沒想到她會哭,突然覺得一陣莫名懊惱,左手將她推開,粗聲粗氣道:“算了,還是讓他們來吧?!?/br> 安嵐被莫名推到一旁,卻沒了吃食的興趣,只認(rèn)真地盯著那小廝替他換藥,暗自記下所有步驟,突然又想起件事問道:“你過年會在這里過嗎?為什么看府里毫無準(zhǔn)備?!?/br> 李儋元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過年,當(dāng)然要回宮里過?!?/br> “還要回宮面對太子嗎?”安嵐藏下心里這句喟嘆,想了很久才問:“那你不會再出事吧?” 李儋元向后一靠,懶懶道:“回去過個年而已,能出什么事?!彼S刺地抬起已經(jīng)包好的右手?jǐn)[了擺道:“有了這個,應(yīng)該會消掉他不少火氣,暫時不會對我怎么樣?!?/br> 安嵐松了口氣,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手指捏著衣裾,把上面的花結(jié)快扯爛了,才囁嚅著問出口:“如果……你回宮中過年,會遇上豫王吧?!?/br> 李儋元愣了愣,然后好像想起什么,似笑非笑地對她道:“嗯,我都忘了,我這位meimei還是未來的豫王妃呢?!?/br> 安嵐很想伸手捂住臉,耳根都漲得通紅,可她是真的很想知道豫王的近況,但再沒好意思說出口,這時只聽李儋元悠悠問了句:“你想給他帶什么話,我?guī)湍銕??!?/br> 安嵐騰地轉(zhuǎn)身,心中一陣欣喜,可很快又喪氣地想著,她現(xiàn)在不過是個和豫王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小姑娘,說什么他也不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