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發(fā)頓時快要遮住他的雙眼。

    “所以我……一看見讓我覺得美好的事物、美好的風(fēng)景，就想把它們畫下來?！瓕Σ黄??！?/br>
    “干嘛要道歉呢？”

    聞暮雨坐回到了白云對面的藤椅上，她一臉疑惑。

    “……”

    是啊，為什么他要道歉呢？自己以前立志成為畫家，現(xiàn)在仍舊無法完全改掉想要繪畫的沖動……這些事情，哪里值得道歉呢？

    心中“咯噔”一聲，白云恍然聽見父親毛剛的罵聲：“畫家？！你要做什么畫家？！你有那個本事做畫家嗎？！只怕在你成為畫家以前，這個家就已經(jīng)敗了！到時候誰來供你做畫家的白日夢？！你以為你/媽、你以為白婉柔那個女人會疼你？！你仔細(xì)想想你已經(jīng)多久沒和她面對面了！”

    同時，白云也聽到了母親滿不在乎的嗤笑：“你這種地方倒是挺像你爸的。不學(xué)無術(shù)，只懂得勾引小姑娘的那一套酸腐東西?！梢匝剑闳プ霎嫾野?。和毛家不一樣，我白家不缺一雙筷子。你就算是一輩子不掙一分錢，我白家也養(yǎng)得起你。”

    想要成為畫家是天方夜譚不切實際。繪畫沖動是毫無建設(shè)浪費時間。

    人生目標(biāo)在本該最親近的人嘴里變得如此不堪。全世界似乎就沒有一個人認(rèn)為自己所喜愛的事物是正確的，自己訂下的目標(biāo)是可行的。誰都不會站在自己這邊。哪怕是山盟海誓過的女子，也無時無刻不在“苦口婆心”地將他“導(dǎo)回正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想畫我嗎？”

    聞暮雨的聲音提醒著白云他需要掐斷自己這些不該有的心思。

    白云看著一手拄頰的聞暮雨，見她毫無陰霾、甚至帶著點好奇的笑道：“那就畫吧。我……想看看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樣子?！?/br>
    “我現(xiàn)在不畫了?！?/br>
    白云故作鎮(zhèn)定，心里卻有些什么東西正在瘋狂撕扯。

    聞暮雨困惑地眨眨眼：“為什么？”

    “因為……”

    因為成為畫家是不可能的。因為自己畫出來的只是垃圾。因為自己必須繼承家業(yè)。因為自己必須讓毛氏和白家都另眼相看。因為普世的價值觀里，什么都沒有錢和會賺錢重要。

    “因為，我現(xiàn)在沒有畫具在手邊啊?！?/br>
    心口不一地笑著，白云慶幸這個時候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聞暮雨靜了一靜，沒有再逼問白云。白云還來不及松上一口氣，聞暮雨便起身而去，不一會兒又重新回到了陽臺之上。

    被放到白云面前的是簽字用的鋼筆，以及山莊提供給客人、方便客人隨時記錄的a5便簽紙。

    “現(xiàn)在有畫具了?！?/br>
    白云面前的聞暮雨昂了昂頭，隨口說了一句：“只要想畫，用什么都可以畫啊。”

    只要想畫，用什么都可以畫啊。

    聞暮雨的話像一粒石子，不重卻飛快地掠過白云的心湖，驚起圈圈漣漪。

    “好了，畫吧。畫出來我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不是老不正經(jīng)了?！?/br>
    白云看看面前一臉正色的聞暮雨，再看看面前的鋼筆與便簽。當(dāng)他的手指摸到鋼筆那冰冷的外殼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有多么的想念這種感觸，這種為了畫畫而拿起畫筆的感觸。

    “……你可真是會強人所難?！?/br>
    “你討厭？”

    聞暮雨瞇眼而笑，看起來頗有幾分狐貍得逞的感覺。

    “你覺得呢？”

    白云不答反問，唇邊的笑容卻是出賣了他的真心。

    第151章

    鋼筆的筆尖摩挲著便簽紙，發(fā)出細(xì)碎的“沙沙”聲。

    白云一邊給聞暮雨畫速寫，一邊用閑著的嘴巴問：“為什么這么在意別人眼中的你是什么樣子？”

    “畢竟做的是和這方面有關(guān)的……嗯，工作？”

    聞暮雨正擺著姿勢，雖然只是坐著閑聊的普通姿勢，可因為被人這么盯著看，總有些僵硬的不自然。

    白云聽聞暮雨最后幾個字說的不太肯定，不由得多看她一眼，聞暮雨也不和他打哈哈，干脆直接了當(dāng)?shù)馗嬖V他：“我在和朋友合作服裝、飾品這一塊的東西。”

    “不說能為自家招攬顧客，好歹也不能砸了自家的招牌呀?！?/br>
    聞暮雨如此坦誠，話語之間也沒有更多的美化自己。用鋼筆在便簽上勾勒出聞暮雨輪廓，開始一點點往上面加細(xì)節(jié)的白云順著話題，也想開誠布公地告訴聞暮雨自己是誰家的誰，自己算是什么身份——對于毛氏和白家，白云從未感到過驕傲。有些時候，他甚至是厭惡作為毛氏和白家不可分割的一份子的自己的。因為在外人看來，他永遠(yuǎn)不是“白云”這個人，只是“毛剛的兒子”、“白婉柔的兒子”這個標(biāo)簽。

    白云不知道聞暮雨是不是已經(jīng)得知自己出生在怎樣的家庭，父母又是什么樣名聲的人。但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坦白，總比讓聞暮雨從別人的嘴巴里聽到強。

    “我——”

    “啊，不行了不行了。”

    哪知白云才剛開口，聞暮雨就放棄了似的將手伸向了白云端來的托盤。

    “昨天晚上什么都沒吃，今天早上也來不及叫客房服務(wù)。還好你夠細(xì)心?！?/br>
    聞暮雨苦著臉，也不管白云是不是還在畫她，干脆地端起燕麥粥，用勺子品嘗了起來。

    黏稠軟膩的燕麥粥里加了牛奶與些許的芝麻，大概還加了一點海鹽，味道清甜，回味時又略帶咸香。配合松軟的有機面包，既健康又能滿足人的味蕾需求。最后的沙拉乍看之下并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入了口才會發(fā)現(xiàn)白沙拉醬中被摻入了切碎的葡萄干。甜美的葡萄干給了人類大腦強烈的滿足感，新鮮的有機蔬果則清新非常。甜膩被清新中和，寡淡被甜美抹消，簡簡單單的沙拉里沒有放任何一種難以消化的蔬果。看來若不是這山莊里的菜單特別為食客考慮，就是白云其人懂得體貼他人。

    看聞暮雨臉上透出些許的驚喜，白云不由得想著自己選的食物能合聞暮雨的味口真好。他稍微反省了一下自己一說到畫畫就開始發(fā)熱的頭腦——提到畫畫的事，他就只顧著和聞暮雨說話，連讓聞暮雨趁著粥還溫?zé)釙r趕快食用都給忘了。

    “對了，你那兩位朋友想要先回去?，F(xiàn)在這個時間正是大批游客涌入島內(nèi)的時間，人群混雜不太安全。安排合適的交通工具也需要一點時間，所以我讓他們等吃過晚飯再走?！?/br>
    瓷勺碰上瓷碗，清脆的聲音算不上悅耳。聞暮雨的手一抖，臉上的表情也跟著消失。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br>
    聞暮雨沒有說更多別的話，白云也不勉強她恢復(fù)精神。兩人又是一陣東拉西扯的閑聊。

    草草用過早午餐，聞暮雨就對白云說自己還有些公事要處理。白云表示理解，旋即就退出聞暮雨的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