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樹。

    “你看，就是這里了。當(dāng)初和離，你在西海以淚洗面，他卻心心念念全是仙子，不過偶然聽見一句仙子心不屬他，便出手傷了玉樹?！彼?，“敖寸心，你的一片真心，不過是他心中的螻蟻而已……”

    這似乎是它說的如此多以來，在她心上剜得最用力的一刀。寸心俯下身去，雙手掩面，她哭不出聲，可也沒有力氣在裝下去。

    敖寸心本來就是怕的，她怕楊戩不愛她。原來她差點(diǎn)就信了，可聽見窮奇所言，楊戩對她，不過是求不到白月光，而尋的一方安寧罷了。

    他不愛她。

    ……

    楊戩趕來的時候，看到的是熟睡的寸心流了滿臉的淚，是他疏忽了，想到惡鬼，卻忘了窮奇。他伸手將她額上的發(fā)攏至耳后，卻不小心驚擾了她。

    敖寸心驚醒，淚眼婆娑里看見床邊的人是他，伸手將他停在她臉上的手推開。楊戩望著自己的手，語氣溫柔，“你醒了?！?/br>
    她悶聲沒有說話，坐起身抱著雙膝，眸光飄向遠(yuǎn)處。就這么停了半天，楊戩才終于聽到她開口，“楊戩……”她語氣沙啞，“過兩日我收拾一下回西海，我累了……”

    “寸心？”他學(xué)著她以前，輕輕拉了她的衣袖，眸光暗淡，“好，我等你?！?/br>
    “不，你不要等我了……”她忽而站起身，立在床前附身看他，“你不要等我，你等不到我的……”然后伸手蓋住他的眼睛，“楊戩……我要忘了你……”

    “我要忘了你?！边@句話對于楊戩而言有些殘忍，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立身起來問她，“敖寸心，我努力了那么久，你為何還是不愿信我？”

    為什么不信呢？她信的，只是真的累了，累到繼續(xù)愛他都沒有力氣了。

    眾人進(jìn)來的時候，寸心正和楊戩相對而立，她沒哭，也沒掉淚，就是看著他笑?？吹叫∮袼麄冞M(jìn)來了，也看到了人群中那溫柔美麗的紫色身影。

    她松手抓住了楊戩的衣襟，“楊戩……如果不是現(xiàn)在這么痛的話，我以為，這是個夢。”這幾個月來溫柔的他是夢，這幾個月來開心的她是夢……可不是，她會痛，在聽到窮奇說出這些年她錯過的那些事之后，她心里控制不了的痛。

    “寸心……”他見她松開他的衣襟，退了一步，楊戩下意識將她拉住，卻只碰到衣角。

    寸心在笑，她笑著看楊戩，“楊戩，我以為我們現(xiàn)在終于可以在一起了，原是我多想了……對不住啊，真君大人，嫦娥仙子，耽誤了你們這么長時間……”

    在場除了嫦娥和哮天犬都是小輩，哮天犬看了眼身旁臉色有些變了的仙子，又看了眼從來沒有過那種痛苦掙扎表情的主人。他咬著牙看著敖寸心——

    “汪汪！你不許欺負(fù)我主人！”

    寸心看著他，“哮天犬，你也覺得我和你主人不合適對不對？”

    哮天犬“汪汪”兩聲，“是！連主人也說過，你們的婚事是個錯誤！主人根本不是為了愛才娶你的！”

    ……

    疼。

    敖寸心咬著下唇，轉(zhuǎn)身看了眼楊戩，又看了眼在座的所有人。同情有之，不忍有之，歉意有之……

    “你們是不是全部都在笑我是個傻子？”

    “寸心……”

    “對啊，敖寸心真的是個傻子?！鄙档叫帕诉@幾月都是真的，信了楊戩是真的愛她，信了楊戩會全心全意對待她。可是敖寸心卻忘了，楊戩不是她一個人的。

    左右敖寸心都是一個受了蠱惑的人，她轉(zhuǎn)身雙手拉著楊戩胸口的衣襟，臉上不知是哭還是笑。她幾乎忘了楊戩是受了傷的，雙手不停拍打著他的胸口。

    “楊戩！你騙我，你又騙我……你為了騙我……連三界都下了死命令！為了騙什么？西海敖寸心什么都沒有了，只有一顆千瘡百孔的心！楊戩……我連這顆心都給你了……你還要什么……”

    楊戩拉著近乎抓狂的寸心，“寸心，我只要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你放開我！敖寸心在楊戩那里什么也得不到，只能得到痛苦和折磨！小玉，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不跟我說？你也要看敖寸心的笑話嗎？”

    “你們?yōu)槭裁炊家m著我，就為了這么一天，讓三界都知道，敖寸心就是個傻子！一看到楊戩就沒了志氣的傻子！”她話說完，化而為龍，那悲苦的龍嘯聽得眾人心中一顫。

    楊戩聽見寸心的最后一句話，他忍住喉嚨口的腥甜，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楊戩……我們此生都不要再見了……”

    ☆、（二十一）

    楊戩從來不會因情所困，他對于太多事胸有成竹，連同敖寸心，他都沒想過她會離開。楊戩深知嫦娥對敖寸心而言是一種心結(jié)般的存在，只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因?yàn)殒隙?，與他走到這種地步。

    楊戩有些痛，這和當(dāng)初與寸心和離之后她離開的痛不一樣，她這次，仿佛比上一次走得要更加心寒更加決絕。決絕到對他說“此生都不要再見”這樣的言語。

    那像是一把刀，在他心口剜了一個大口，讓他狼狽不堪。楊戩這才明白，“情”這一字所帶來的苦。

    嫦娥被推搡著去扶他，楊戩擺著手避開了她，“仙子……不要再這樣對楊戩了，她會哭，仙子的名聲也會被楊戩帶壞的……”

    他在洛陽與嫦娥不期而遇，一個下來找曾經(jīng)如意郎君的轉(zhuǎn)世，一個想著捉完惡鬼回溫柔鄉(xiāng)。本已沒了那種逼迫感，如今敖寸心一鬧，楊戩才明白他做事有多糊涂。

    “主人……”哮天犬時至今日才肯去相信，他主人心里其實(shí)是實(shí)實(shí)在在裝著那個三公主的，他或許千百年前就知道了，可是他一直不去相信，他以為他不相信，主人就不愛了。到頭來，他卻是害主人最慘的那一個。

    楊戩沒有去答應(yīng)哮天犬，他不知道如今如何去面對任何一個人，他如愿以償改了天條，也脫離了天庭，可卻弄丟了寸心。他一直以為這件事等他和寸心和好之后，她會原諒他的，可后來才發(fā)覺，他的月光宣言，分別是把她的頂罪看做了理所應(yīng)當(dāng)，又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耐洝?/br>
    敖寸心不是傻子，楊戩才是！

    那是哮天犬見過自己主人最落寞的背影，嫦娥卻好像在哪兒見過，似是更遠(yuǎn)之前，瑤姬jiejie被害于桃山的時候，那個少年也是這樣離開的。落寞，迷茫，如今少了仇恨，卻多了悲傷。

    沉香拉著小玉，一跺腳就跟著離去的楊戩。

    他駕云來到西海岸，卻只看到她粉色的衣角。楊戩伸手一抓，撲了個空。

    敖鈺就是這個時候來的，他伸手擋了要進(jìn)西海的楊戩，嘆了口氣，“讓她冷靜一下吧?！彼f，“這個事情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解決的，楊戩，來日方長。”

    楊戩轉(zhuǎn)而看向他，抿著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