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弈館么？這冊封儀式……”君陌幾乎不假思索，“儀瀾殿是極好的，收拾了分給燕屏罷。至于冊封儀式，朕要等琛兒這里好些了再做打算。”

    賢妃的感激之色溢于言表，卻依依勸道：“淑儀meimei方才有喜，正是歡喜的時候，可今晚不但不能與皇上同喜，又得了這樣的消息，只怕要不高興了?；噬辖裢磉€是去看看罷，橫豎這邊有臣妾在。”

    君陌面色微露不豫，蹙起了劍眉，“正是因為她有了身孕，才更應體會為人父母的用心。若連朕的苦心尚不能體會，又何以為人母？況且不過推遲一月，不至于便等不及了。燕屏的性子是極懂事的，朕曉得她，大不了明日賞賜更豐厚些罷了?！辟F妃聽了，饒是慣了，心里不由一酸。

    是啊，燕屏是極懂事的，賢妃是極賢惠的，貴妃也是極明理的?；实蹠缘盟齻?，她們盡是仰盼圣寵的順婉女子。妃嬪嫉妒是大罪，所以燕屏不會，但凡聰明些的妃子都不會，更不敢。然而女子的心思，自古便是不解的謎題。她們對你微笑，心中多的是煎熬。但煎熬也是不怕的，大不了明日賞賜更豐厚些罷了。

    永巷中只有兩種人是能難得不需賞賜彌補空虛的，一是坐穩(wěn)皇后位置的人，另一是坐穩(wěn)皇帝心中位置的人。但不曾坐穩(wěn)過卻仍幻想著這兩個位置的女子們，何嘗知曉這位置的艱辛更加難耐呢？

    貴妃不敢再想，若想下去，便沒了活著的奔頭兒。她是這樣聰慧的女子，絕不因謝了的春花而傷春悲秋。

    賀全方得令去了。卻見賢妃那邊也不理會，只緩緩坐在床沿兒上，伸手撫摸著云琛面頰，似是與他對話般諄諄道：“琛兒一時頑皮大意，惹得父皇這般著急。待他日好些了，可要更加用功，早日為父皇分憂，以盡孝道?！本耙慌砸娏耍路鹩懈杏|得很，亦伸手撫上賢妃鬢角碎發(fā)，“夢穎，這些年調度后宮，你亦辛苦了。貴妃性子急躁些，幸得有你穩(wěn)妥?！敝灰娝嫔?，又看了看床上的長子，“琛兒，你養(yǎng)的很好?！?/br>
    賢妃想是鮮少有與君陌如此長久而溫存的相守，此刻乍得君陌如此相待，一雙妙目瞬時如星光熠熠，竟生生要垂下淚來。

    貴妃看得不堪，卻少不得出聲笑道：“正是呢，這些年若無賢妃jiejie幫襯，臣妾可要鬧了不少笑話呢。幸而今日大殿下無礙，也是賢妃素日積德的緣故?！?/br>
    君陌微微一笑，也不置可否。賢妃忙道：“讓琛兒睡著，咱們出去說罷?；噬蟻砹嗽S久也沒顧得上喝一口茶，可該坐坐歇歇了?！本包c頭道：“還是你心細?！庇谑侨顺龅猛馐襾恚婪蛉艘娏硕Y，賢妃與她把情況說了，幾人才按序坐下，宮女上茶不提。

    貴妃才坐下吃了一口茶，忙問：“臣妾在宮里和郭淑儀坐著說話，突然聽見消息，可唬了一跳，這是怎么話說的，大殿下怎么突然墜馬了？”君陌冷笑一聲，道：“朕也奇怪得緊，不知滟卿有何高見？”

    貴妃聽這話問得古怪，又見君陌待她的神情不比往常，只勉強笑道：“皇上都毫無頭緒，臣妾整日家坐在宮里頭，最是沒見識沒主意的，哪里懂得這許多？”君陌點一點頭，道：“你既推說不知，朕便讓旁人來說?！闭f著喚過一旁的姚姑姑來，命她將方才回的一一復述一遍。

    這姚姑姑是君陌身邊的一等女官，辦事最是妥帖的。只聽她口齒清晰，一一道來：“回皇上、娘娘的話，那匹瘋馬已遵圣旨處置了。但奴婢查訪后，聽馴馬師道明：馬匹確有些異樣，卻非疾癥?！?/br>
    貴妃長眉一軒，奇道：“怎么？不是馬有疾癥？只怕是馴馬師刻意推諉以求恕罪?！?/br>
    姚姑姑正色道：“奴婢本也如此思量，后發(fā)現并非如此。”說著自袖籠中取出一鏤花錦盒，打開呈上，“因為奴婢在馬鞍下面，發(fā)現此物。”

    貴妃取出鏤花盒中物，竟是一只小小的荷包，繡工精致，精美異常。這荷包粗看之下不覺有異，她便隨手遞給了一旁的姝昀夫人。姝昀夫人接過細細打量，于指尖把玩，奇道：“這小小荷包，有何能力能使良駒發(fā)狂，摔下大殿下來？”

    姚姑姑見她不經意，便出聲提醒：“夫人小心?！痹捯粑绰洌懵牭摹鞍パ健币宦?，姝昀夫人指尖細細，迅速冒出芝麻粒大小的一滴血，映在細白蔥指上，格外悅目，她的侍女芮珠忙上前以干凈絹帕為她包扎。

    貴妃心下驟沉，頗有些不祥之感。她一把搶過荷包，小心打開，自里面拈出一根一寸長短的繡針，驚詫道：“荷包里面有針？”

    姚姑姑面色凝重，慎重點頭道：“正是。此針細小，是用來繡蘇繡的。藏于荷包內層，隱于馬鞍之下。馬匹尋常走跑皆只會感到略微刺痛，一旦大殿下策馬連續(xù)越欄，此針便從荷包內部戳出，致使馬匹吃痛發(fā)狂，摔下大殿下?！?/br>
    滟貴妃乍聞此言，驚得一雙纖手緊緊抓住胸口。她暗自想象著云琛跌馬的經過，又想到方才君陌的古怪寒意，心下不詳之感愈深，冷汗涔涔而下，竟就要暈眩過去。一旁的璇璣連忙伸手扶住貴妃，迅速低聲在她耳邊道：“切莫自亂陣腳?！辟F妃心下稍安，這才坐穩(wěn)，一手撫胸道：“哎喲，當真可怕，臣妾光是想想就覺心疼?？蓱z大殿下小小年紀受這樣的苦，皇上可該徹查此事，找出是誰放置了這奪命的荷包！”

    君陌聽了，也不理她，只向姚姑姑道：“你接著說?！币霉么鹆藗€“是”，方道：“其實這荷包的出處也不難查，貴妃娘娘只細看那荷包的布料，與尋常官用的錦緞可不同?！?/br>
    貴妃果真拿過荷包，和姝昀夫人兩人并頭細細看過。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心下不由沉到谷底。只聽姝昀夫人猶豫道：“臣妾見識微薄，只幼時在江南家里頭曾見過，這似乎是 ‘素錦’?！?/br>
    姚姑姑點頭道：“夫人眼力極佳，這正是素錦。素錦難得，今年江寧織造統共上貢了兩匹，一匹皇上賞了賢妃娘娘，另一匹么……”姚姑姑說到此處卻猶豫了，只管看一眼君陌，似不忍說下去。

    ☆、四、滟貴妃（下）

    “——另一匹是皇上前日賞了本宮。”貴妃長身而起，朗聲道，“可那又如何？賢妃亦有素錦，況這素錦不過是難得罷了，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品，難道因一荷包就斷定是本宮所為嗎？且那素錦本宮下午才盡數贈了郭淑儀，真真兒是一點兒沒動，皇上若不信，盡可以上淑儀宮里查去，可曾短了半寸么？”

    賢妃聽到提及自身，也面露惱色，起立道：“何曾就說是貴妃所為了？倒是貴妃張口就是本宮也有素錦，竟像是惱羞成怒了反推本宮的不是！這樣激烈反應，倒叫人起疑！”

    貴妃怒極反笑，氣得臉色通紅，手指著賢妃道：“你饒是得罪了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