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diǎn)子上，不需多加那么些個沒用的言辭。

    蘇一跟在他旁邊，聽著自己腳下咯咯吱吱的踩雪聲。忽想起一年前，韓肅也是這么帶她去王府上過除夕的。這會兒回想起來，仿佛有些遙遠(yuǎn)，卻又覺得時間過得很快，都是一晃眼的功夫。這一年發(fā)生多少事，她自個兒一樁樁數(shù)起來都咋舌。而這新的一年，又不知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她瞧著身側(cè)街景移步而換，臨了近前才瞧出來是去南大街的。走的是原先走過的老路，去的是以前最常去的地方。那里有一株兩人腰粗的大柳樹，對面便是她日日呆著的鋪?zhàn)印Ｄ且淮?，便呆了十來年。有時路過，目光間生恍惚，好似還能瞧見陶師傅背手進(jìn)鋪?zhàn)拥哪?，或瞧見自己坐在鋪前打銀器，一抬臉笑個陽光燦爛。

    可鋪?zhàn)釉缱冏髁司I緞鋪，除了熟悉的門板階磯瓦檐，里頭早已沒了往前的模樣。她和韓肅并肩站著，直勾勾盯著那鋪?zhàn)涌?，聲音低低道：“之前叫一個賣綢緞的買了下去，賣了許多日子布匹。名字叫錦繡坊，檐下掛了三面彩旗。”

    而這會兒又換了老板，那牌匾上寫著的三個字，蘇一全部都識得，叫“十三蘇”。是個什么鋪?zhàn)?，瞧不出來，橫豎不是陶家金銀鋪就是了。那三個字蒼勁有力，不浮不憨，比別家的鋪?zhàn)佣硷@目些。

    蘇一只顧盯著瞧，忽覺那字瞧著分外眼熟。心里百轉(zhuǎn)千回，腦子便炸開一道光來。她回頭瞧向韓肅，韓肅便伸手遞了把鑰匙給她。銅條兒古黃，一頭圈一圓眼兒。他說：“打開看看吧?！?/br>
    蘇一慢慢伸手去接過韓肅手里的那把鑰匙，這會兒自然全數(shù)都想起來了。以前王爺常來陶家鋪?zhàn)由?，她與他打趣過，說如果他開鋪?zhàn)?，她一定給他當(dāng)伙計去。他當(dāng)時還說呢，總有兌現(xiàn)的一天，到時不帶耍賴的。哪知玩笑話他也記得，便就給她這個驚喜罷。

    那“十三蘇”是什么呢？她心里也門兒清。王爺是宮里兄弟間排行老十三的，這十三自然是他了。蘇也不能是旁的，她也不往別人頭上推去。心里有些欣喜雀躍，微微繃著一根弦兒。她微閉了口氣，去鋪?zhàn)由祥_門。

    鑰匙插-進(jìn)鎖眼兒嘎嘣一聲響，再吱呀一聲推開兩扇門。她猜得果也不錯，這仍是間金銀鋪。進(jìn)去轉(zhuǎn)身四看，布置已然與往前大不一樣，處處透著精致典雅的氣息。便是干活使的小桌小杌，都雕花許許，沿口箍銅，云紋鎖一圈。再有鋪門那處，立了道屏風(fēng)，絹絲撐框，伸手一推便轉(zhuǎn)個圈，半透不透。

    看罷了心里自然喜歡，蘇一出鋪?zhàn)訂栱n肅，“王爺弄的？”

    韓肅點(diǎn)頭，“他早有這心思，此番回來知道陶家鋪?zhàn)雨P(guān)了，便買下了這間來。都是找行內(nèi)前輩督出來的，器具擺設(shè)材料一應(yīng)俱全。若是短了哪一樣，只管再跟王爺說，自有人給姑娘送來。”

    這是天上掉餡餅的事，蘇一高興得有些虛底氣。早前沈曼柔跟她說開鋪?zhàn)拥臅r候，她不是不動心，只是能力不夠罷了?？蛇@事兒擱人王爺手里，幾下就整出一間來，什么都用最好的，且還是她原來常呆的老地方。這里有許多舊情，這么一來，便都算續(xù)起來了?？商撌裁茨兀吘故侨思医o的，拿著忒重。

    韓肅瞧著她的面色，好似也會了王爺那樣瞧她心思一般，忽又道：“不必想多了，這算是王府上的東西。請姑娘做個掌柜，再招攬些伙計，隨姑娘經(jīng)營。中間生出利來，您往府上孝敬王爺去。用的玩的，什么都能買一些。便是不想買，你月月背銀子送給他也成?！?/br>
    蘇一雖有些叫他看了心思的尷尬，但片刻便消了去。如此是最妥當(dāng)，她有了鋪?zhàn)永^續(xù)賣自己的手藝，還能帶著沈曼柔跟她一起賺些錢使。沈曼柔一直在她家呆著，一日生不出半文錢來，總有覺得沒臉再住下去的一天。便是有宅子房契抵給她的，她能真要么？

    她便受下這好來了，把鑰匙往手心里攥，“那我就收下了，您回去幫我跟王爺說聲感謝。這驚喜忒大，就等著我回報他吧。我賺一吊，必給他五百的。”

    這分錢的事韓肅可不管，瞧著這會兒都擺在明面兒上算賬，不知算給誰看呢？別說這錢，便是她這個人，遲早都是王爺?shù)?，還有什么可算的呢？他只點(diǎn)頭，應(yīng)下話來，又問：“要送姑娘回去么？”

    蘇一搖頭，“我自己回去，待會兒帶沈三過來瞧瞧，她必歡喜。”

    這事算辦下了，韓肅再度點(diǎn)了下頭，不再過多唇舌，與蘇一辭過回王府上去。

    蘇一自顧又回身，到鋪?zhàn)永镞@摸摸那瞧瞧看了一番。越看越是滿意，巴不得立馬把沈曼柔變到這里來。心里又想陶師傅，若他在就更好了。然這就不可能了，她不能把自己師父弄來給自己當(dāng)伙計，大逆不道。她看罷了，關(guān)門落鎖，一路小跑著回家。

    這會兒正是石青做好早飯上桌的時候，把四碗飯也都盛好擺在桌子上，轉(zhuǎn)頭瞧見沈曼柔從里間出來。他說一句“吃飯了”，又問：“師妹呢，一早上沒瞧見她，還沒起來么？”

    沈曼柔對這事兒也是好奇，往常她踩著公雞打鳴的點(diǎn)就會回來，洗漱一番正好碰上石青起床做飯。今兒不知怎么了，這會子也不見回來。心里正嘀咕呢，忽聽院門上有響動，正要出去看一眼，便見得蘇一風(fēng)風(fēng)火火進(jìn)了灶房。

    她到桌邊捏起一?；ㄉ拙屯炖飻R，說：“沈三，你猜猜我碰上了什么好事兒？說出來，喜死你！”

    沈曼柔瞧著她兩頰紅撲撲，一臉掖不住的得意歡喜，自然是好事了。但她的好事又怎么會喜到她呢，這事兒不好猜，便搖頭，說：“什么事呢？”

    蘇一偏不說，賣個關(guān)子給她，只抄起筷子喝了口稀粥，“吃飯吧，吃完帶你瞧去?！?/br>
    既不說沈曼柔也就不問了，坐下到桌邊等蘇太公。石青卻十分感興趣，伸脖子叫了句“師爺爺吃飯了”，便盯著她問：“什么事?。空f來也叫我喜喜?！?/br>
    蘇一不說，“與你有什么相干？便是說了，你也不歡喜。這是我和沈三的愿望，這會兒成真了，歡喜的自然是咱們兩個?！?/br>
    蘇太公搖搖著身子進(jìn)灶房，正聽到蘇一說的這句，坐下拿起筷子就瞧著她問了一句，“什么歡喜？”

    蘇一端起碗來吃飯，露出一對眼睛看蘇太公。半晌擱下飯碗來，與他說：“這會兒說了還有什么意思？自然要叫沈三看到，才有效用。你們也便別問了，沒的沖了興致，待會兒就沒感覺了?！?/br>
    她這么說，旁人還好說什么，只好不問罷了。只等吃過了飯，干看著蘇一拉著沈曼柔急急出了院子。瞧著神神秘秘嘀嘀咕咕的，也不知暗地里搗的什么鬼。蘇太公心里好奇，自個兒不好盯梢跟上去，自指派石青，“碗碟回頭再洗，跟上去瞧瞧那倆丫頭鬼鬼祟祟做什么去了。瞧明白了，回來與我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