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

    “有什么事嗎？”

    “陳太太想見你?！?/br>
    我頓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陳太太就是沈玉芳，一時間我想不明白她為什么要見我。

    “怎么了？有麻煩嗎？”陌桑小聲地問我。

    “沒事。你先回云吧，有事電話聯(lián)系?！蔽遗牧伺哪吧５氖?，然后轉(zhuǎn)身對許伯說，“走吧?！?/br>
    入冬時分，氣溫自然高不到哪兒去，但沈玉芳仍穿得十分輕便，一件連體的釘珠洋裝，一雙高跟皮靴，豹毛大衣丟在一邊的沙發(fā)上。保養(yǎng)得當(dāng)?shù)娜蓊伜途砬睦跎L發(fā)，讓她看起來比實(shí)際年齡小了將近十歲，此刻她懶散地靠在絳紅色的麂皮絨沙發(fā)上，翹著尾指優(yōu)雅地用銀勺攪動咖啡。

    “阿姨找我有事嗎？”我隨陳梓郁一直喊沈玉芳“阿姨”。

    從我落座到開口說話，沈玉芳都沒有看我一眼，過了許久她才開口道：“聽說梓郁最近去梓園去得很勤？”

    我摸不準(zhǔn)她的心思，只好答：“是啊，他最近工作不是那么忙回家的時間就多了些?！?/br>
    “回家？”沈玉芳冷笑一聲，終于抬起眼來看我，“在我面前不用演這些戲碼，我知道你們之間就是筆交易?！?/br>
    她的眼神犀利，讓人很不舒服，我不由得挺直了腰，做出迎戰(zhàn)的肢體準(zhǔn)備：“那您今天找我是……”

    “前兩天梓胡和我說他真的想和你在一起?！彼D了頓，“我現(xiàn)在想確定一件事情，是梓郁單方面這么想，還是你也是這么想的？”

    我一面看著沈玉芳，裝作仔細(xì)聽的模樣，另一方面各種念頭在腦袋里飛快地轉(zhuǎn)著，我有太多疑問和困惑了，比如為什么沈玉芳會知道我和陳梓郁之間的真實(shí)關(guān)系？為什么陳梓郁會要沈玉芳“放過他”？為什么她又要來問我這些……

    “我以為他是開玩笑說說的?！蔽掖?。

    “那就是其實(shí)你沒這么想嘍？”

    我略一遲疑，然后點(diǎn)點(diǎn)頭。

    “那事情就簡單多了。”沈玉芳從包里拿出一張支票，推到我面前，“你好好兒一個姑娘，肯和陳梓郁假結(jié)婚無非就是求財(cái)，如今他昏了頭，想和你假戲真做，虧了你還是清醒的。你們根本就不可能，你能明白這點(diǎn)當(dāng)然最好，省了我很多事。這張支票你收下，然后立刻消失?！?/br>
    “消失？”我突然有點(diǎn)想笑，因?yàn)檫@實(shí)在很像里道明寺的mama用錢打發(fā)杉菜一家的情節(jié)?？墒俏乙呀?jīng)和陳梓郁結(jié)婚了，看來她也知道我和陳梓郁的真實(shí)關(guān)系，為什么直到現(xiàn)在她才希望我消失？

    沈玉芳還想說什么，包間的門突然被人用力推開，陳梓郁臉色陰沉地走了進(jìn)來，身后跟著慌張不已的許伯。

    “太太，我攔不住少爺……”

    “我知道了，關(guān)上門出去吧?！?/br>
    陳梓郁渾身濕透，額前的劉海兒垂下來遮住半只眼睛，他用食指與拇指輕蔑地夾起桌上的支票，瞥了一眼那個數(shù)字，笑了起來：“你還挺大方的嘛?！彼值皖^看我，“對這個數(shù)字滿意嗎？”

    我真的猜不透他們到底想干嗎，可還是那句話，食群之祿，忠君之事，我很清楚自己該站在哪一邊。我站起身面對陳梓郁，露出一個笑容：“滿意啊，可是我拿不了呢?！币?yàn)橄群臀矣泻霞s的人是陳梓郁你啊。

    陳梓郁定定地看著我，如鷹般銳利的目光一寸一寸切割過我的皮膚，他突然綻露出笑容，明亮又桀驁。

    他拉住我的手，揚(yáng)著下巴對我說：“算你聰明?！比缓笞е翌^也不回地往外走。

    “陳梓郁你給我站??！”完全被無禮的沈玉芳終于無法再慵懶優(yōu)雅地繼續(xù)坐著，她失態(tài)地大吼。

    陳梓郁站定，轉(zhuǎn)身，眼神冰涼如刃：“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我不在乎了。”

    陳梓郁拉著我在下著暴雨的大街上越走越快，最后跑起來，水花在我們腳下大朵大朵地綻開又迅速凋零。雨水不停地打進(jìn)我的眼睛里，我?guī)缀醣牪婚_眼睛，看不清前面的路，只是跟著他往前跑。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我知道這一刻他非?？鞓?，莫名其妙的快樂。

    “我……我跑不動了……”不知道跑過了幾條街，我的心臟跳動得像要爆掉一樣，負(fù)荷不了這么劇烈的運(yùn)動。

    陳梓郁突然停住腳步轉(zhuǎn)身，我毫無懸念地撞進(jìn)他的懷抱里，而他早有準(zhǔn)備般，緊緊地抱住我。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街口，他判若無人地親吻我的額頭和眼睛，親吻我的臉頰和嘴唇，然后深深地?fù)肀?。他在我耳邊說：“昭昭……你知道嗎？剛才我怕極了，我多怕你會聽她的話照她說的做，拿了錢就擺脫我……我從辦公室沖出來，一路跑一路想，心情就像是去奔赴一場來不及的葬禮……可是你多好……你拒絕了她……”

    我被他親得愣頭愣腦的，直到那一刻才終于明白他為什么那么快樂了，原來他以為我拒絕沈玉芳是因?yàn)槲覍λ母星?。從小生長在一個物質(zhì)豐厚但缺乏愛的家庭里的陳梓郁，大約見過太多可以用金錢對換的感情，所以在聽到我的拒絕后，他開心，他感動，他終于不不規(guī)則掩飾自己的感情，愿意直面他心底的自己。

    他在我耳邊一遍遍地說：“顧昭昭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們好好兒在一起好不好？”

    我?guī)缀跻蕹鰜?，?nèi)心酸楚得像含了一顆未熟的梅子。原來陳梓郁是那么可憐的人，像一個小小的任性的孩子，內(nèi)心無比渴望著愛，卻又拼命掩飾著愛，因?yàn)榕率軅ㄆ饒?jiān)固的城墻，可城墻下的靈魂原來如此柔軟而單純。

    我突然覺得好累，我攀著陳梓郁的脖子，放任自己徹底沉溺在他的懷抱里，忍不住地失聲痛哭。所有卑微而厚重的愛都是那么辛酸，讓人欲罷不能卻又無力承擔(dān)，因?yàn)槲以鴲圻^，所以我能清晰地感知陳梓郁所有的驕傲與卑微、任性與糾結(jié)、擰巴與可愛。

    我真的想和陳梓郁試一試，試一試我們是不是真的可以有未來，可是在那之前，我必有向他坦承我的過去。以前我們是交易的伙伴，所以我從不認(rèn)為我的過去和他有任何關(guān)系，可是如果我要和陳梓郁真的進(jìn)入一段新的關(guān)系，我必須讓他知道我的過往，這是我和愛有關(guān)的驕傲。

    回到梓園，我們各自洗了熱水澡，穿著最舒服的家居服，一起席地而坐，背靠著沙發(fā)。我倒了兩杯紅酒，挨著陳梓郁小口小口地啜著，努力尋找了一個開頭，給他講我和駱軼航的故事、我的爸爸和藍(lán)天小學(xué)、我十七歲那年的變故、美麗的夏櫻檸、卑鄙的夏其剛……

    我以為我會大哭，可是不知道是紅酒的力量，還是那些事情真的已經(jīng)過去了，我很平靜地告訴陳梓郁：“……經(jīng)過那段行尸走rou的日子以后，我和陌桑一起來到這個城市，開始新的生活……這就是我的過去，也許讓你失望了，我的過去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純白。”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