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溫暖。

    喬夏杉mama收拾完碗筷下樓倒垃圾，被站在樓門口這個穿著睡衣、神色昏沉的人，以為是哪里拋來的精神病，本欲繞開。卻又覺得眼熟，就多回頭望了一眼，沒想到就是喬夏杉上次帶回來的那個俊模樣的同學(xué)。這一次的樣子好落魄。

    誰都有受了傷的時候。

    張富貴被帶回喬夏杉家里，喬夏杉正從里屋嚷嚷著切好水果了，出屋卻看見狼狽不堪的張富貴站在眼前。

    喬夏杉下了一碗西紅柿面湯，里面特意放了兩個雞蛋。張徒步走了好幾個小時，太餓了，也太冷了，一股腦把面條吃得干干凈凈，碗里一個渣都沒剩，簡直是一個餓了幾年的災(zāi)民。喬夏杉爸媽被他這副狼吞虎咽的吃相震住，張富貴吃飽了，有了一絲說話的力氣，直直看著喬夏杉：

    “我想和你單獨談?wù)劇！?/br>
    “哦...那來屋里說吧。”

    “抱歉，叔叔阿姨，謝謝你們收留我，我有幾句學(xué)校里的事想單獨跟夏杉說，先失陪了?！彪m然穿著隨意，但卻掩不住張富貴一向的紳士氣質(zhì)。

    喬夏杉家的房子面積不大，里屋也就是一張床一個柜子一張桌子就滿滿當當了。喬夏杉坐在床邊，奇怪地看著張富貴，她知道他那么正式的樣子，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你們家...現(xiàn)在過得還好嗎？”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十□□狼狽的裝扮配上十二分認真的表情，喬夏杉感到實在奇怪。

    ☆、坦誠

    “挺好的呀，你看，我這不是過得挺高興嘛?！?/br>
    “我是說你父親的傷...還有你家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條件，生活得還好嗎？”

    “哎呀，不要搞得像扶貧似的嘛。這些年已經(jīng)好多了，爸爸在幫社區(qū)里做一些零工賺錢，我媽在外面當?shù)陠T，我的消費又很少，還能勤工助學(xué)。你看，我們現(xiàn)在飯桌上都能炒兩個菜了，跟前些年比簡直在天堂了嘛。你今天怎么了，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而且這樣穿著衣服就跑出來了?！?/br>
    張富貴淚水又悄悄涌上，他最近流眼淚也太頻繁了些，他不想在喬夏杉面前這樣，就咽回了淚水，悠長地嘆出一口氣：

    “假如我跟你說，你父親的傷，是與我有關(guān)的呢？”

    喬夏杉完全不理解他在說什么。這孩子可能大冷天跑出來發(fā)燒了吧。

    “胡說什么呢。我看你今天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要不然我出去，你在這暖和地睡一覺?！?/br>
    張富貴手心拉住要起身的喬夏杉胳膊。

    怎么每次都是拉胳膊。

    “這件事真的，與我有關(guān)?！?/br>
    眼神里帶著一股無奈和無辜，無力和無助。

    喬夏杉覺得如果不坐下聽，就對不起他認真的樣子了。

    “我回家養(yǎng)傷的這些日子里，無意中看到了我爸年輕時的照片，是他建成第一個企業(yè)的合影，企業(yè)的名字就是，盛煊家具公司?！?/br>
    喬夏杉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這個世界就是那么小。

    “而且他也基本上等于親口承認了。大火以后，他為了東山再起，將工人拋下，自己卷著余款跑掉了?！?/br>
    喬夏杉呆坐在床上。他家已經(jīng)放棄了仇恨，從沒想過要追這筆陳年舊賬，沒想到害得她家窮困潦倒的仇人，現(xiàn)在距離自己的關(guān)系那么近。

    想想爸爸剛截肢時悲痛欲絕，幾次要自殺的樣子；想想勉強度日，衣食不足的貧寒；想想母親成為全家唯一勞力，做三份工作，父親在家糊紙盒，十個只賺三分錢的艱難。

    這些，都跟眼前這個自己喜歡的人有關(guān)嗎？

    “對，是我父親，是我們家，對不起你?！?/br>
    “你...你別說了。”喬夏杉努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靜，她知道這一切都和張富貴無關(guān)，只是此刻的內(nèi)心又難以平靜。

    “你爸爸做事太......你同樣也是受害者，你不也是因為他的自私而被拋棄了這么多年嗎。我們都是受害者，我又為什么要怪你。”

    “我不想自欺欺人。我爸雖然再娶，但是經(jīng)濟上從未虧待過我，我從來都不知道，那些讓我求學(xué)、讓我發(fā)展得金錢，都攫取于別人破敗的家庭?！?/br>
    “夏杉，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么絕望...”在學(xué)校所有人眼中無所不能的張富貴，今天竟然變得很悲觀，“我原以為我學(xué)有所成，我能力超凡，我能改變我自己，改變環(huán)境，拯救那些需要幫助的人，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今天我才知道，我就是那個最需要被拯救的人。”

    “你不是。你拯救了我，很多次?！?/br>
    ☆、喬父

    夏杉家陽臺上月光清冷，喬父在撐著拐杖摘下繩上一件件晾干的衣物。張富貴慢步踱到窗臺，融進窗欞里月光的皎潔。

    “叔叔?！?/br>
    “哎。孩子，你穿這個太冷了，來，我給你找身衣服，是我的，你別嫌舊，先披上，不然會感冒的?！?/br>
    “謝謝叔叔?！睆埜毁F披著衣服坐在喬父身邊。喬夏杉家面積太小，廳里擺上飯桌不好出入，就在春夏時節(jié)將飯桌擺在陽臺上，通風涼爽還能一邊吃飯一邊賞月。喬夏杉家雖然不富裕，卻很懂得苦中作樂。

    飯桌和椅子都在陽臺上，張富貴和喬父便聊了起來。

    “兩次來您家，都是冒昧到訪，打攪您了?！?/br>
    “呵，沒事，我們家啊，平時來人不多，難得熱鬧呢，以后歡迎你常來?！?/br>
    “叔叔，我很喜歡喬夏杉?！眴谈敢粋€驚訝，又聽他繼續(xù)說道：

    “但是有些時候，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她?！?/br>
    喬父沉想了半晌，從小柜里面拿出一瓶二鍋頭，一包花生米。張富貴結(jié)果兩個小酒盅。

    “來，小張，陪我喝一盅?！?/br>
    張富貴不知喬父何意，見他飲了一盅，自己便也恭敬地倒上一盅喝干。

    張富貴又給喬父斟滿，聽喬父感慨著說道：“我們家夏杉啊，我最清楚。這孩子你別看外表要強，其實內(nèi)心里單純善良，跟她在一起，你不用花太多心眼，只要兩個人真心相待，就比什么都好?！鳖D了一頓，喬父又說：“我跟她mama上次見你們兩個一起回來，心里很高興，正想著怎么撮合你們到一起?？蛇@前兩天孩子她mama一追問才聽說，你的家庭條件好像很優(yōu)越啊，是這樣嗎？你別看著我們家里不富裕，我身上又有些個殘疾，但我這個做父親的，可是容不得孩子受半點委屈欺負，誰要是看我們夏杉經(jīng)濟條件不好心思又單純，就在她身上打什么壞主意，我第一個饒不了他！我跟孩子他媽，都不圖她大富大貴，只要她能幸?？鞓?，就比什么都值?！眴碳腋改高@兩天一直想不通，各方面條件都堪稱一流的張富貴，怎么會看上自家閨女的呢？這才有了喬父這一番警告的話。

    “叔叔，您誤會了，我絕沒有那個意思。您別看我家庭還算富裕，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