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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看出梁錦棠的棋風變化,又落了一子后,轉頭向梁錦和抱怨道:“可惜懋安兄的女兒嫁人,兒子尚年幼,眼下青陽傅氏的嫡系血脈中并無太出色的子弟,不然老夫也好效仿你祖父當年的決斷,將人送到傅家‘易子而教’,好生治治笙兒那頑劣的德性。” 身為梁家家主的梁錦和,自然以晚輩的禮數周到應著,余光卻始終關注著三弟的神情。 梁錦棠根本懶得搭理這話題,摧枯拉朽般了結這盤棋后,就顧自起身向世伯與兄長辭行。 老人家一盤棋忽然被他殺得丟盔棄甲,此刻正老淚縱橫地復著盤,只是悲痛地揮揮手由他去了。 梁氏祖邸今日春宴,此刻是高朋滿座,賓主盡歡。梁氏子弟正各行其責招待來客,見他起身似是要走,也不多問,大都只淡淡頷首示意。 梁錦棠自接任光祿羽林中郎將一職后,便一直獨居在京中那座陛下賞的宅子里,平日里若無大事,他也難得回到城郊這座祖邸大宅的。 今日原是梁錦和讓人給他送去了親筆家信,告知他家中宴客,各世家長輩、梁氏親族俱在,要他務必抽空回來露個面以示隆重禮數,他才向光祿府告了半天假,不情不愿地出現(xiàn)在此。 他幼時被驕縱得無法無天,在同齡孩子中并不大得人緣;后少年從軍,回京后又慣于獨來獨往,與世家同輩們幾無交情,因此這樣的場合對他來說當真索然無味,若不是看著嫡親兄長的面子,只怕是連這半日也待不了。 梁錦和陪他緩緩行至中庭,忽然停下腳步,抬眼看著昏黃的天色,笑意溫平,倒也不像當真責怪:“今日家中宴客,你竟連留下吃個晚飯也不肯。謝世伯本是無心的,你怎好跟老人家計較?” 見他不答話,梁錦和也只能無奈輕嘆。 “齊光,傅伯父過世已有五年……你,也該放下了?!?/br> 扶風梁氏與青陽傅氏同為煊赫數百年的世家,素來交情不薄。 年少時的梁錦棠個性陰鷙乖張,梁家上下束手無策,只好將他交由傅懋安管束。從七歲至十六歲入河西軍麾下從戎之前,那十年的歲月,他幾乎就是在傅家長大的。 雖未行過拜師禮,可梁錦棠確實是傅懋安在世時唯一親授過的人。 當年傅懋安疾病辭世之際,梁錦棠正在邊境領河西軍與成羌苦戰(zhàn);直到戰(zhàn)事稍定,援軍趕到,接手戰(zhàn)場,圣旨宣召他回京,他才得以前往傅懋安墳前祭拜。 梁錦和怕三弟是因謝世伯的話憶起這樁舊事而傷懷,這才不放心跟了出來。他是家主,又是兄長,素日里對這個三弟關懷不多,也是這個三弟一向不大親近人的緣故,其實他是很享受兄友弟恭之和樂的。 “并不是為著這個,”見兄長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己,梁錦棠面無表情地將目光挪向院中涼亭,“大哥,你有沒有那種,每每聽見便會心中發(fā)毛的……一句話?” 梁錦和聽得一頭霧水,卻還是很欣慰于三弟難得的吐露心聲,于是關切地追問:“什么話?” “算了,大哥可轉告謝世伯……”躊躇半晌的梁錦棠長長吐出一口郁氣,神色莫測地對上兄長茫然的目光。 “雖說傅維真年幼,傅云薇也早已嫁做人婦,可青陽傅氏嫡系血脈并非就沒別人的?!彪m說那人好像也并不多出色。 “???誰?”梁錦和聞言大驚失色,心道莫非傅伯父當年還有不為人知的私生子? 梁錦棠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不客氣地給了他一個兇狠的白眼,卻避而不答。 “算了,若是不能說的事,那便不談了,”梁錦和體貼地話鋒一轉,“不過,為兄還是很想了解,那句你一聽就會心中發(fā)毛的話,究竟是什么?” 梁錦棠立馬瞪了兄長一眼,見兄長目光執(zhí)著又誠意,只好語帶寒氣地道出:“‘我有一個女兒……’。” 兄長哈哈大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一副愛莫能助的幸災樂禍。 對兄長的誤解梁錦棠并不想分辯。 許多事,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比如,那句他一聽就會發(fā)毛的話,其實是—— 我有一個女兒。 她叫傅攸寧。 她是這天底下最勇敢的好姑娘。 ***************************** 與梁錦棠的淵源? 索月蘿的這個問題直到次日入夜時,仍縈繞在傅攸寧心頭。 這兩日她總是反復想起十四歲之前在青衣道的時光。 那時習武苦,讀書苦,時常跟著一群沒長幾歲的師兄師姐出外行走江湖更苦。 僅有的溫軟時光,便是隔三差五收到父親自帝京千里發(fā)來的家信。 父親常在信中與她講起家中閑事,講他自己幼時在東都老宅時的見聞,講帝京風光,族中人情,太子新立,長姐在學堂鬧過的笑話,母親發(fā)過的脾氣,與家中交好的幾大世家之間盤根錯節(jié)的情誼與利害…… 年幼時識字有限,每每收到家信,只能執(zhí)拗地央著師父替她念一遍。 開蒙后她在識文斷字上很是下過一陣苦功,為的就是不愿錯漏家信中的一字一符。 她自幼寄養(yǎng)在外,多年來從未踏進傅府一步,卻憑著父親的一封封家信,倒也從未錯過家中大小消息。 七歲那年,在她終于可以獨自看完的頭一封家信中,父親新添了一筆內容: 為父新收一徒,較你與云薇只長數月,卻性子頑劣桀驁,竟連聲師父也不肯叫的。 不過吾兒不必擔憂,為父少年時也曾號稱“東都小霸王”,對這樣被驕縱的熊孩子豈有治不了的?照死里打一頓也就好了。 對了,還未將他的身世說與你聽。 謇將憺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 扶風梁氏七十一代,排行第三,字齊光。 從那之后的很多年里,父親的家信里總是常常出現(xiàn)關于“梁家老三”的種種。 譬如,某年某日梁家老三試圖逃離傅府,還沒翻上院墻就被扯下來險些打斷狗腿; 又譬如,梁家老三不肯老實練武,被一句“我女兒已在江湖上小有名聲了你竟還只會鬧小孩子脾氣簡直可笑可恥”給激得,活生生倔氣地蹲了一個通夜的馬步,導致好幾日下不了床; 還譬如,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