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眼向葉美人丟過去。葉美人頓時嚇得小臉一白，求援似地看著蕭朔。

    太后見蕭朔不理，便沖著我來：“皇后，你身為后宮之主，皇上是你夫君，你也該留意些，防止那些妖媚的，迷惑了他去?！?/br>
    她大約是瞅準(zhǔn)了我失寵之后必然心存怨恨，想挑動我來整治葉美人。

    我卻一心只在晟霰身上，不屑于爭寵之事，更不想得罪蕭朔，便裝慫道：“母后教訓(xùn)的是，不過依臣妾看，陛下對眾美人多寵愛些，廣施雨露，于皇嗣上亦是好事。陛下想來英明，必是有分寸的，母后不必過慮?！?/br>
    太后見我這么沒出息，怒其不爭地瞪我一眼，便黑著臉不再說話。

    蕭朔被這么一打岔，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所幸歌樂聲及時響起，一隊窄腰長袖的舞姬蓮步輕踏，曼妙舞了進來，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我無心觀舞，眼睛余光時刻瞧著一旁玩耍的晟霰和懷珈。偶而臉頰微側(cè)，便感到身旁兩道怒火萬丈的目光射過來。

    切，你要維護新寵，不能沖太后撒氣，便想遷怒于我么。

    我偏過頭去，假裝視而不見。我可不想攪合這趟爭寵渾水，只覺得如坐針氈，思忖著待會以什么由頭把晟霰帶回去我那里去。

    正走神，只聽蕭朔揚聲道：“沃若，過來，坐在朕身邊?！?/br>
    眾美人聞言，看著葉美人的目光皆是掩不住的羨慕和嫉妒，尤其是身體初愈的戴美人，哀怨地坐著，面前菜肴一下未動。

    葉美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起身，來到蕭朔另一邊側(cè)身坐了。她也知道眾人對她的注目絕非善意，小臉有些發(fā)白，更顯得楚楚可憐。

    蕭朔溫存問道：“怎么，坐這里不習(xí)慣么？”

    此種情況，我再是繼續(xù)賴著，便真是不識趣了。我趁機起身，恭謹?shù)溃骸俺兼婈肾庇行┢＠郏蝗绯兼Я怂热バ菹?。?/br>
    蕭朔抬起頭，眼中怒意更盛：“你若想退席就自便，晟霰留在這里?！?/br>
    見他吃錯了藥似的，就是不放晟霰，我也終于被惹起了脾氣，正想開口反駁，忽然殿外有人高叫：“陛下，緊急軍報！”

    我一愣，這除夕宮宴之上傳來的緊急軍報，多半不會是好事。

    蕭朔亦是眉頭一緊：“報來！”

    舞樂聲停，一個風(fēng)塵仆仆的士兵跑進殿來，跪在蕭朔面前，低聲稟道：“陛下，邊境岐軍兩日前出現(xiàn)異動，翎王率軍攻過邊境與岐人交戰(zhàn)。目前我軍殲滅了對峙的那股岐軍，但也折損了一半。還有，據(jù)探子來報，楚國已暗中派出了軍隊，穿了岐軍服飾，趕去兩國邊境增援，還請陛下速速調(diào)軍支援！”

    蕭朔并不慌亂，沉吟道：“怎會突然打了起來，岐人倒真有膽量……”

    那報信兵卻還有話說：“陛下，翎王他身先士卒、沖鋒陷陣，他……”

    我在一旁聽得清楚，急道：“翎王怎么了？”

    那報信兵道：“翎王在戰(zhàn)陣中被射傷墜馬，被亂馬踩踏了脊背，現(xiàn)下重傷昏迷不醒，已由軍醫(yī)護送著，在趕往首陽的路上了。”

    我倒抽一口氣，顧不得難過，立即轉(zhuǎn)頭吩咐福果：“將小郡主和二皇子先帶回昆闌殿，好生哄著睡下?！?/br>
    這回蕭朔沒有反對，揮揮手示意散席：“國事要緊，今日宴席便到這吧。”又吩咐內(nèi)監(jiān)，連夜急召兵部、戶部官員進宮議事。

    他特意看了看一旁的葉美人，對她溫柔笑道：“沃若，朕待會便去你宮中陪你?！?/br>
    葉美人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應(yīng)諾而去。

    他這笑容實在刺眼，我雖是告誡自己不要在乎，心中哀痛卻難以控制。

    從前，他這笑容只為我一人展開；如今，卻終是恩愛不再、相看兩厭。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昔日有多美滿，如今就有多神傷。

    我吸一口氣，努力克制住心中酸痛，默默給自己鼓勁：寧丹輝，你是堂堂雍國長公主，怎可被兒女私情耽擾？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既早決定了要放下，便不要沉湎于此，還是留心大事要緊。

    眾人依次退去，我卻留下來想多打聽些情況，問：“翎王原本只是督軍而已，不必沖在前面，為何親自上陣了？”

    說話間飛快掃一眼蕭朔，有些陰暗地揣測，當(dāng)初蕭欻便是迫不得已，死在北境戰(zhàn)場；如今蕭歆在軍中又出了事，莫非也是受了蕭朔逼迫？

    蕭朔回看我一眼，壓抑著怒意，咬牙切齒地問道：“朕亦有此疑問，翎王從未上過戰(zhàn)場，為何將領(lǐng)們不阻攔？”

    那士兵猶豫著看我，似有難處。

    蕭朔不耐煩道：“照實報來，不要耽誤軍情?！?/br>
    那士兵稟道：“本是無事，可是翎王聞得消息，說是雍國的安國長公主為岐人誘捕，被殺……殺死在岐人軍帳，翎王便發(fā)瘋一般，紅了眼睛，領(lǐng)軍就朝岐人軍營沖過去，任誰也攔不住……”

    猝不及防，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捏住，猶自不信，瞪大眼睛問他：“你，說什么？誰被殺死了？是安國公主？是雍國的南華公主？”

    那士兵點頭：“消息是如此說的，還聽說安國公主的遺體，已被還給了雍國?！?/br>
    猛然間，所有的力氣都離我而去，腦中一片空白。

    *****

    待清醒過來，我已躺在昆闌殿的榻上。

    蕭朔支著頭坐在床邊，見我醒轉(zhuǎn)，低聲喚道：“阿輝……”

    我茫然坐起來，仍存了一線希望，問道：“你不是一直以來都派了一隊人手保護在少曦身邊的么？為何這消息你沒有先得知？會不會是誤傳，少曦其實并沒有事？”

    蕭朔惶恐地看著我，艱難地開口道：“我，剛剛也得到了消息，你jiejie她，的確是，離世了。”

    我忍住心口劇痛，抓著他衣袖：“你不是派人保護她的么？！”

    蕭朔更加惶恐，聲音顫抖起來：“我，確實一直有派人在她身邊。只是，自從，上次雍國想修改歲幣之約以后，她便來信推辭我派去的人……我見她已入主秣陵、局勢安定，而且那時我也需人手保護出巡的朝臣，我，我便將那些人撤回了……”

    我想起來，葉美人之父出巡西境，蕭朔派了不少人隨行護衛(wèi)。想要證實這猜想，我問：“你將保護少曦的人抽去保護葉美人的父親了？”

    蕭朔起身，不敢看我：“是……可是我真的，我沒想到，沒想到雍國會發(fā)生這種事……”

    他后面的話我已聽不進去。

    心里有個聲音惡狠狠嘲笑道：寧丹輝，你的任性無能，卻讓少曦承擔(dān)了后果！她有你這么個沒用的meimei，難怪會死！

    我對那個聲音說：“對，你說的對。若是我肯早點向蕭朔認錯服軟，若是我肯花費心思從葉美人那爭回他的寵愛，就會有人保護在少曦身邊，她就不會被抓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