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趙明川番外二:知我相思苦
趙明川吼的這一聲,動怒,易燃,順手摔了桌上的麥克風(fēng)。 “滋———” 刺耳的破音,給氣氛加了一層冰。 屋里人面面相覷,“怎么了這是?” “那女孩兒真是趙總的女朋友?” “蠻年輕的啊,剛走進來,乍一看我覺得有點兒像一女明星,叫什么來著?!?/br> 關(guān)系鐵的發(fā)小出聲呵斥:“誰在背后嚼舌根,有種當面講。講啊,怎么不講了?” 誰敢惹他們這幫作威作福的少爺公子啊,都自覺閉了聲。 十二月,寒霜降,站外頭,人冷得直發(fā)顫。 趙明川喝了酒,哪經(jīng)得住這樣的風(fēng)吹,渾身發(fā)寒,人倒是清醒不少。他追出來,趙曦也不上演矯情的你來我往戲碼,大大方方往面前一定,看著他。 眼神絕啊,趙明川心虛地解釋:“開完會才過來的,玩了沒多久。” 他沒披外套,一件襯衫打底,扣子也不知是被哪個小妖精給解開的,一身混賬味兒。這狀態(tài),可比這解釋更有說服力——赤|裸裸的打臉吶。 趙明川一看就知道她哭過,心疼的,“我不對,我不好?!鄙焓忠獊肀?。 趙曦“啪”的一聲拍向他手背,力道重,疼得趙明川起了邪火,酒瘋一上頭,管不住嘴,“哪個王八蛋給你打的電話,老子不弄死他!” 趙曦冷冷的,“半斤八兩?!?/br> 趙明川瞇縫起雙眼,“罵我呢?嗯?” 趙曦不說話了,頭一低,在冷風(fēng)里,肩膀微微晃。 她說:“我們分手吧?!?/br> 趙明川樂的,“你再說一遍。” “分手。” 兩個字,一個詞,干干脆脆。 明明大冷天,怎么還這么火呢,趙明川左顧右看,視線沒了準頭,最后煩躁地去松襯領(lǐng),發(fā)現(xiàn)扣子早飛了,躁意瞬間升騰。 “干嗎呢干嗎呢,有必要這么上綱上線嗎?”他壓著火,控著聲音,聲音低八度,更顯陰沉。 “我玩會怎么了?你認識我的第一天起,不早就知道我是這副臭德行了嗎?有必要?啊?分手?我分他媽個手!” 到后半句,顯然控制不住了,趙明川起了勢,動靜就大,路人頻頻回頭。 趙曦呢,聽著。 平靜,眼神都不帶變化的,心如止水。 從包廂里追出來怕出事的哥們兒有三四個,聽見這話也知道過了分,一左一右地架著趙明川,另一個扯著衣擺往后拖。 “川兒!清醒點!誒!小曦,別介?。∷砩虾攘瞬簧倬?,飯局就挨過一輪了,盡犯渾,別理他這胡話!” 好心解釋,卻沒想到捅穿了真相。 飯局就開始了,敢情一直玩到現(xiàn)在呢。 開會?不存在的。 幌子而已。 趙曦垂下頭,捏緊了自己的手指頭,掐的那兩下用盡了力氣,指甲往皮rou里扎,自己跟自己狠心似的,疼也不松。 趙明川被分手倆字給點爆了,哪那么容易消停。又被人一阻攔,叛逆因子起了飛,指著趙曦怒嚷:“把那兩個字給我收回去,收回去聽到?jīng)]有!” 哥們勸:“川子!” 趙明川六親不認:“誰他媽打的電話,想死是吧!?。〗o我查,老子剁了他的手!” 哥們再勸:“你嚷個什么勁兒,???小曦都被你嚷跑了!” 趙明川暈暈乎乎,“她能跑哪兒去,還不都是我的人。” 話畢,人一歪,腿一軟,醉昏過去了。 晚上這酒,什么巴西鋼德烈,又各種兌換,調(diào)的味兒特別沖,趙明川酒量還算可以,也經(jīng)不住這么一搞,真歇了菜。 第二天十點才醒,頭疼欲裂,一身扒得干干凈凈。趙明川赤腳下床,下頭什么也不遮,踢開一地的衣服鞋襪,撈出手機語氣橫著走,“你們有病是吧,昨晚誰給我脫的衣服!” “還有誰敢碰你,一身酒味兒不嫌難聞啊,哥們兒幾個一塊扒的,怎么,酒醒了?” “滾?!?/br> “你就作吧,回頭小曦真沒了,你后悔不?” “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喲,失憶啦?行嘞?!蹦穷^給他簡述了一番昨天的發(fā)生,呵呵笑道:“趙公子,您可還好?” 趙明川忍著頭疼,越想越心慌,不確定問:“我真說了這些混賬話?” “混賬本混了?!?/br> 完蛋,壞事兒! 心里焦躁啊,但男人總要面子不是,于是依舊維持淡定,勢在必得的語氣:“這有什么,又不是第一回了?!?/br> “嘿?你這還有經(jīng)驗?。俊?/br> “廢話。兩口子的事兒你們不懂?!壁w明川蠻得意,“等著,過兩天就帶她出來和你們一塊吃個飯。” 噓聲可大:“你就吹吧你?!?/br> 嗆聲幾句,電話掛斷。 趙明川笑容收斂,眉頭深皺,手機一丟,手忙腳亂地撿著滿地的衣服往身上套。車就停在酒店外頭,上去還沒坐穩(wěn),就急著給趙曦打電話。 通了,不接。 再打,掐了。 趙明川深吸一口氣,低著頭,握著手機,半天沒動彈。想著想著,煩躁地嘖了聲,叼著煙送嘴里,從左邊咬到右邊,再點個火。 哎,吐出的煙圈,全是混賬的形狀啊。 —— 學(xué)校末考在即,趙曦連著一星期都泡圖書館。 裴佳佳小心翼翼地問:“曦曦,你也太努力了吧?!?/br> “嗯?!辈幌滩坏貞?yīng)。 “其實考試對你不是問題,沒必要把自己逼得這么緊。”裴佳佳機靈的很,湊近了,小聲問:“和男朋友吵架啦?” 趙曦看著書,拈著筆,沒說話。 肯定吵架了。這幾天,趙明川電話打爆,人也在宿舍樓下堵過幾遭,就差沒上女寢敲門了。不奏效,又變著法子的討好。主意也餿,上商場買了五六個什么LV,香奈兒的包,全打快遞往學(xué)校里寄。 快遞員打電話,總不能不下來取件吧。 趙明川就戴著這個空隙,跑上去,攔著人厚臉皮認錯。 又親又抱又摟的,全被趙曦給擋開了。 趙明川雙手尷尬地舉在半空,神色微凜,“怎么樣你才肯原諒?” 趙曦搖頭,“不用了?!?/br> 趙明川一下就煩了,“不用什么????你說話最好給我小心點,有些話我不愛聽,不許說?!?/br> 趙家是個大氏家族,趙明川是獨子,是眾星捧月的那個月,小時候就橫著走,長大后狂妄的個性一覽無遺。他脾氣向來不好,哪受得了這份冷落。 其實這話里警告的意味已經(jīng)很明顯。 但趙曦非常冷靜,看著他說:“趙明川,我要分手?!?/br> 不是“我們分手”,不是“我想分手”,是無比堅決的—— 我要。 趙明川氣得揪了把頭發(fā),雙手擱腰上,身體前傾,微微低頭看著她:“我錯了還不行嗎?嗯?” 先是軟聲,見她不回話,聲音就控制不住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我我戒酒戒賭!天天陪你泡圖書館成嗎!?。?!” 這人一急起來,有點撒野的架勢。趙曦家教甚優(yōu),皺眉說:“你聲音小點?!?/br> “小什么??!我女朋友都要跟我分手了!cao!”趙明川看都沒看清,抬腳就往邊上踹。 嚯!一塊貨真價實的大石頭,腳趾頭都快抽筋了。 趙明川疼得臉色一白,豆大的從腦門上冒出來。他沒力氣說話,憋出倆字:“媽的?!?/br> 路過的同學(xué)紛紛側(cè)目,暗暗議論。 趙曦覺得難堪又難受,心里的介懷和隔閡越來越深刻,她很久之前就開始反思,兩個性格大相徑庭的人,是不是真的能走到一起。 她的確很喜歡趙明川。 喜歡他身上的匪氣,喜歡他偶爾的孩子氣,喜歡他熾熱真誠的情感,喜歡種種難以言狀,卻在心里投下漣漪的小感動。 唯獨少了一份安全感。 趙曦二十出頭,再理性也只是一個初嘗愛情的女孩子,她乞求從男朋友身上獲得安心,這么想來也無可厚非。 可趙明川呢,放古代,保準是個浪蕩青樓的公子哥。他有他的交際圈,有他自小養(yǎng)成的習(xí)性和三觀,太過干涉,也不合適。 兩人的立場都在理,時間一長,碰撞出的火花就炸了。 自此一面,是真鬧掰了。 趙明川心想,少了你我還活不成?他偏不信這個邪! 于是玩啊,瘋啊,成天泡在飯局應(yīng)酬里,蹦迪喝酒唱歌,玩得那叫一個昏天暗地。殷勤的經(jīng)理們送來場子里最漂亮的女孩兒,個個年輕貌美,超短裙往他身邊一坐,“趙總,我敬你呀。” 趙明川卻冷眼,“走開?!?/br> 女孩兒不死心,手指往他衣襟上一挑,“我陪你呀?!?/br> 趙明川抓著她的手腕狠狠一甩,起身頭也不回,“周明?!?/br> 周明是他助理,這兒音樂音量大,他一時沒聽到。 趙明川提高語氣,又要發(fā)火:“周明!” 這才趕緊走來,低聲問:“嗯?” “開車!去商場買衣服!” 趙明川邊說邊脫外套,把阿瑪尼揉成一團咸菜往地上一丟。 周明跟在身后,心想,這位爺?shù)臐嶑币蝗缤#幌矚g無關(guān)緊要的人碰他一下。 女人也就罷了。 周明搖頭,真是沒見過這么矯情和做作的男人啊。 就這么胡作非為沒臉沒皮地造作了一段時間,周二,趙曦正在練聽力,突然收到了一條銀|行的短信提醒: “您的卡號xxxx于2014年2月3日在xxx網(wǎng)站消費金額xxx元。” 這個卡有點特殊,是當時趙明川給她辦的,他對女人很大方,雖說趙曦什么也不缺,但總要圖個形式,以此來證明自己的地位似的。 上一次的短信提醒,還是辦好卡的那天,趙明川往里頭轉(zhuǎn)了六位數(shù)。一直沒動過,今天這個消費金額,還真不少。 趙曦沒往心里想,估摸著是他自己用掉的。 繼續(xù)看書,五分鐘,十分鐘,半小時。 裴佳佳洗完澡出來,一瞅:“咦?你怎么還在看這一頁?。渴怯须y題?” 趙曦晃了晃神,“???啊,沒。” 裴佳佳扭著小蠻腰去曬內(nèi)衣褲,“走神啊小曦同學(xué)?!?/br> 這分散出去的精神,就是放高了的風(fēng)箏,飄啊飄的,扯得她心神不寧。趙曦又看了一遍短信,琢磨著這個xxx網(wǎng)站是做什么的。 她打開瀏覽器,往搜索欄一按,跳出來的主頁鮮艷,標題旖旎—— 甜美小心心主播,女仆裝溫暖你的冬天喲! 御姐知性風(fēng)范兒,搔中你的心臟,房間直播中~ 然后一水兒的美女靚照輪番切換。 趙曦隨便點進一個房間,嬌軟的聲音,一聽人就酥,彈幕全是土豪送的禮物:瑪莎拉蒂X2,鉆石X10,鮮花X100。 裴佳佳蹭蹭跑來,一臉驚訝:“小曦你還看這個啊?” “網(wǎng)頁彈出來,我不小心點進去的?!?/br> “哦哦哦。這些直播,好多打擦邊球的,靠噱頭吸引看客打賞?!迸峒鸭烟裘?,“專騙男人的錢。誰讓他們好色呢。” 趙曦抿著唇,鼠標按得噼啪響,生氣似的把網(wǎng)頁給叉了。 “誒,哪兒去?” “買瓶水喝。” 趙曦走出宿舍,走到cao場,圍著一圈一圈地跑。 冷風(fēng)往喉嚨里灌,臉也生疼,眼睛干干的,很滿,卻什么都流不出來。人有感情的時候,才會舍得掉眼淚。如果真失了望,才會表現(xiàn)得平平靜靜。 跑了半小時,趙曦伏腰,雙手撐著膝蓋直喘氣。 她抬頭看夜空,霧茫茫,月亮也不見了蹤影。 也就在這一刻,她突然醒悟。 是真的不合適啊。 趙明川這邊,作完了,再想把姑娘追回時,已經(jīng)晚了。 趙曦出國了,西班牙。 當頭一棒,人都傻了。趙明川又氣又急,定了機票就想追過去,但人算不如天算,在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 三車追尾,嚴重。 趙明川被夾在中間,兩邊受力,傷得不輕。 冥冥之中注定似的,等人脫險,康復(fù),出院。 北京還是那個北京。 人間卻變了天。 —— 2018年,春分。 這幾天霧霾特嚴重,一出門就得戴口罩,晚上的能見度也低,像是生活在一座霧城。空氣質(zhì)量差,老人小孩兒抵抗力差,喏,隔壁王奶奶的老伴兒李小強大爺,肺氣腫復(fù)發(fā),住進了呼吸科。 趙曦回國都一個星期了,還不太適應(yīng)這里的環(huán)境。 這座城市跟她記憶中的不太一樣了,樓高了,道寬了,樹也多了。那天她出去一趟超市,都不記得小區(qū)往左還是往右。 尤女士說她出國待了幾年,都成路盲了,并且囑咐:“先別開車上路啊,熟悉熟悉先,怕出事兒。” mama愛嘮叨的功力不減當年。 趙曦沒在家住,她應(yīng)聘一家外資企業(yè),福利條件好,在公司附近給她安排了一套小公寓。六十來平,一居室,布置得清清爽爽。 什么都好,唯獨晚上睡眠質(zhì)量欠佳。也不知是不是季節(jié)原因,趙曦這段時間夜夜多夢。 夢見以前的事兒。 夢見出國前的日子。 偶爾夢見一張模糊的臉。 這種回憶式的夢,特傷元氣,她每回起床,都跟被鬼壓了床似的,精神萎靡。 跟柯亦林說起這茬時,他還笑,“別瞎想,哪有什么鬼壓床,是你自個兒精神緊張,剛回國,工作壓力是比較大,但是理清之后就會好很多。” 趙曦刷著牙,手機開了免提擱在臺子上,含含糊糊地應(yīng)聲:“是嗎?” “相信我好嗎?再過一個星期,這些癥狀就會消失了?!笨乱嗔致暰€干凈,自帶說服力。 又道:“下了班,我來接你?!?/br> “怎么?” “陪我一起吃個飯?!?/br> 柯亦林長相跟聲音一樣,走的都是純粹清爽的路線,五官并不出色,但組合在一起,說不出的舒服。 他今年二十六,長得卻顯小,讓人想到學(xué)生時代成績最好,最受歡迎的那一款男孩兒。 柯亦林在追趙曦,心意明顯,趙曦的父母也偶然見過他兩次,印象很好。一切都朝著心知肚明的方向發(fā)展。缺的,只是那么點兒挑明的時機。 不著急,時間問題。 趙曦呢,其實也不排斥,這樣的男人,簡簡單單,不說濃情蜜意,但過日子,那是沒得挑。 下午五點,柯亦林準時。 趙曦上車,系好安全帶,撥了撥頭發(fā),笑著問:“咱們?nèi)ツ膬撼燥???/br> 她笑的時候,眉眼微彎,細細長長的眼廓形狀特別好看,皮膚白皙,還不是那種假面白,自自然然提氣色。紅唇一點,氣質(zhì)出落溫婉,多了幾分女人初熟的軟媚。 柯亦林特別喜歡看她笑。 矯情點兒說,會覺得世界很美好。 他轉(zhuǎn)動方向盤,彎著嘴角回答:“今天還真不好意思,我表哥過來了,你介不介意多個人一起?” 柯亦林說話時,語速慢,聲音也輕,字里行間都透著尊重和禮貌。趙曦欣然,“沒事兒,不介意?!?/br> 兩人一路聊天,臉上揚著輕松。 到了地方,趙曦下車抬頭看了眼,這個公館很有名,貴得出名??乱嗔蛛m然條件不錯,但也很少選這么個餐廳。 侍者迎上來詢問,柯亦林:“定好位置的。” 趙曦走得稍后,對墻上一幅文藝復(fù)興時期的壁畫感興趣,所以沒聽見他報的那個名字。 侍者點頭,“請您跟我來?!?/br> 柯亦林回頭,“小曦?!?/br> 趙曦快步:“哦?!?/br> 往里,第六間,推開門。 柯亦林笑臉叫人:“哥?!?/br> 趙曦正低頭回短信,抬起頭,隔著柯亦林的肩膀空隙往前面一瞥。 坐在主位的那人同時看過來。 視線搭了橋。 趙曦笑容凝滯。 一身灰色短風(fēng)衣的趙明川,目光一頓,端著茶杯的手,在嘴邊生生停住。 四目相碰,又短暫離開。 一瞬間,心情像是經(jīng)歷了春夏秋冬,寒熱交替,雜亂無章。 趙曦捏緊了手里的包。 而趙明川,一顆心,萬丈高樓平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