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翹默了默，朝他問：“胡忌，這守院的將士可有三十余人？”

    見他頜首，繼續(xù)道：“你挑十人一道隨我去流春院，留下的由張成統(tǒng)領(lǐng)緊守正房門前?；ㄔ履锏脑捥搶嶋y辨，只怕中她的調(diào)虎離山計。”

    她攥了攥拳：“可若不去，我又恐日后后悔莫及！你速備馬車，我去同碧秀交待幾句就好！”

    胡忌見她神情端肅，不再多問，拱手作揖匆匆離去。

    玉翹轉(zhuǎn)身疾步回房，碧秀春紫和著幾個嬤嬤正哄著娃玩耍，糖糖威寶已能扶著花凳站起，左搖右晃的蹣跚學(xué)步，咯咯笑得歡樂，突然看見娘親水紅的裙袂，伸展開胖藕手兒朝她去，跑得趔趄，她只來得及接住糖糖，威寶撲通跌了一跤，倒也不哭，只用手摸摸額頭，眼神晶晶亮地看向娘親，渴求溫言疼哄。

    玉翹想把糖糖遞給碧秀，小丫頭卻不知怎的，緊緊摟住她的頸不撒手，柔軟的碎發(fā)在她頰邊蹭著，心頓時攪成一團(tuán)。

    碧秀去把威寶抱起，湊近玉翹跟前。

    玉翹親親娃磕著的額頭，也不看碧秀，只低低的交待：“稍會我要出去一趟，在我與姑爺回來之前，糖糖威寶就交你護(hù)著，如若外頭有變故，你和春紫帶著倆娃順床榻后的暗道離開，外有車馬候著，定要將他們平安護(hù)送至晏京周府，交到周老太太的手里?！?/br>
    碧秀見玉翹一臉平靜，可那話卻聽得她心驚膽顫，臉色蒼白著問：“夫人何出此言？碧秀哪里也不去，總是等在這里，等你同姑爺回來的?！?/br>
    玉翹聽到窗外，胡忌在排兵吆喝，逐讓春紫和嬤嬤把威寶和糖糖抱去玩，自個果斷地起身，上前拍拍碧秀的肩膀淡笑：“你莫怕，也莫告訴春紫她們，免得先把自個嚇著了。未必如我意料的糟糕，交待的事也是萬不得已而為之的。”

    她朝兩娃又留戀地看了看，一咬牙兒，轉(zhuǎn)身離去。

    ......

    正值申時，離天黑還有些時辰，流春院不曾經(jīng)營。碎花城的秋風(fēng)已有些威猛，打著卷兒過，掛在檐上的半紅不粉的燈籠，被吹的呼拉拉直打擺子。

    幾個五大三粗的護(hù)院坐在離大門不遠(yuǎn)處臺磯上，抻著腿嗑瓜子閑聊。瞥見著商賈打扮的胡忌一行人，衣著光鮮，氣勢不俗，曉得來的是貴客，其中一人忙站起湊近作揖，笑道：“爺來得忒早了些，姑娘們還在歇息著哩，不如先去旁處轉(zhuǎn)轉(zhuǎn)再來？”

    胡忌撇撇嘴，沉著臉蹙眉不語，其他數(shù)人不落聲色的將護(hù)院穿插圍住，常六高聲斥道：“不長眼的狗奴才，也不打聽打聽我家爺是何方來路，若不是對夢月姑娘著了迷，這甜水巷十里煙花，何曾有哪家敢讓我家爺去旁處轉(zhuǎn)轉(zhuǎn)的膽?！?/br>
    “罷了！鳳鸞樓的小天香滋味也不俗，你們同夢月姑娘講一聲，爺來過了就是?！焙深┑揭慌由碛伴W進(jìn)流春院門外，索性拋下狠話，轉(zhuǎn)身欲走。

    “這位爺留步?！蹦亲o(hù)院頭子慌了神，流春院自著火燒死鴇兒娘后，這門庭日漸清冷，若被夢月曉得客人被自個驅(qū)趕，只怕是也甭想在這里討生活。逐陪著笑臉道：“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各位隨我先進(jìn)花廳吃口酒菜，自讓夢月姑娘好生梳洗一番，再來給各位爺唱曲消遣?！?/br>
    另幾個護(hù)院頗識識務(wù)，已去將扇門大開迎客。

    胡忌冷哼一聲，由眾人簇?fù)碇髶u大擺的進(jìn)，常六戲謔道：“胡爺?shù)故钦嫒瞬宦断?，連小天香都嘗過，春紫姑娘可知曉？”一陣低低竊竊取笑聲。

    周夫人身邊嬌俏伶俐的丫頭春紫，對胡忌的心思路人皆知，倒是這男人心思卻委實難猜的很。

    胡忌雙目狠狠一瞪，粗著喉嚨低叱：“都什么時候還說這些個？‘神鬼煞’的刺客武藝與我們不相伯仲，且不知人數(shù)多少，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警醒著?！?/br>
    眾人神情頓時一凜，皆在泉城同“神鬼煞”交過手，自然曉得那幫人的難纏，想著必有場惡仗要打，逐不再多話，隨著護(hù)院穿園過廊，逶迤進(jìn)至花廳中。

    .......

    玉翹在胡忌等人同護(hù)院糾纏時，已偷進(jìn)了院門。

    不知是有意或無意，花月娘將此地裝設(shè)的，同前一世流春院格局一個模樣。

    她原在流春院呆了數(shù)年，素日里進(jìn)進(jìn)出出送洗漱水，這里每間房，每個隔扇甚或每個秘道，她是熟之又熟的。

    沿著游廊朝前輩子秦惜月居住的雅房方向而去，忽兒眺到不遠(yuǎn)迎面來兩個男人，一時情急推開邊側(cè)的雕花門，閃身而進(jìn)。

    “我瞧到一個婦人，怎突得又不見了？”門外有個男人頗為警惕，嘀咕聲漸響漸近。

    “這里到處都是妓娘，見著我們怕了或許?！庇謧鱽砹硪粋€聲：“我早跟龍爺說了，把這些個妓娘抓起來關(guān)一個屋里，才清靜，這忽兒一個忽兒一個的，晃的人眼花?！?/br>
    “都抓起來，空蕩蕩的，那周振威豈會上當(dāng)！”還是先前說話的男人：“聽說莫賀祝中了埋伏，部下死的死，擒的擒，李臣相下落不明。方龍爺下了令，務(wù)必殺了周振威，分了銀兩我們就逃到關(guān)外去躲段日子，等風(fēng)頭過去再回來?！?/br>
    另一人道：“周振威那廝詭計多端，他會來送死么？”

    又聽那人道：“李夫人不是個省油的燈，她若說來定會來的，聽從龍爺安排就是。”

    玉翹聽的又驚又喜，心突突的直跳，將耳緊貼門縫還想多聽點兒，卻已無聲，原是那二人已走遠(yuǎn)！

    第四百五十二章 今世荏苒（最終章完）

    玉翹吁口氣，這才抬眼打量四周，是個三等妓娘的臥房，陳設(shè)半舊不新的，一張罩著艷俗紅帳的床榻，旁擺鑲黃銅鏡的梳妝柜，一把小椅上凌亂擱著衫子花裙，有陽光順著閉闔的窗縫照進(jìn)來，照亮了圓桌上積的厚厚塵埃，應(yīng)是空關(guān)許久無人住的。

    她輕步走至椅邊，思忖了會，把裳裙拎起挑揀一番，擇出件茜紅抹胸?fù)Q上，又罩上玉蘭灑花褙子及茶色鳳仙裙，至鏡前打量，蹙了眉，果不是正經(jīng)女子好意思穿的，卻也顧不得許多。

    抬手將發(fā)髻上的釵子等悉數(shù)取下，挑了柜上幾朵鮮色絹花，一根鑲金吐翠鳳尾釵簪于鬢上，擦了些黛粉口脂，鏡里儼然是個紅塵媚行的美妓娘。

    慢出門，左右看看，揩著帕子一步一趨沿著游廊走，出至院外，是個花園子，蒼木倒還蔥籠，果實青青紅紅的，累累一樹。

    因是寅時，不曾有客人上門，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