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窗扉，那里便只有橙黃燭火搖曳出一片朦朧，忽明忽暗，捉摸不定，似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惱人思緒。

    ........

    子時三刻，周振威被前來拍門的大漢，帶著去見樊宏。

    他一早隨魏離來過此地，石子漫路迤邐延綿，兩側(cè)竹林莽莽密密看不透，夜色山風(fēng)起，吱嘍嘍上下作響。

    周振威走得極快，那兩大漢也不弱，緊緊跟隨其左右。

    一射之地后，即現(xiàn)一幢三層小樓。

    推門而入，燭火通明，只有樊宏一人坐在桌案前，上擺一壺酒，兩副空碗著，三碟下酒的小菜。

    周振威在巡撫衙署的卷宗里，早已把此人琢磨不下百遍。

    原就是個赤手空拳能打虎的獵戶，性子俠氣直爽，幫鄰扶窮，頗受同村人敬重。

    如若不是后來種種變故，他現(xiàn)定還過著原本的日子，養(yǎng)著一家老小，日子過的辛苦又安逸。

    他必是懷念那種日子的，所以他面龐看上去肅冷寡淡，全沒有占山為王的熱血興奮和猙獰兇戾。

    “周大人請諒深夜打攪，且因只有此時得空！”樊寵語氣很謙和，再空碗里倒酒，看他一眼：“早聽過大人威名，可愿隨我吃上幾盅。”

    “我倒無謂！”周振威至桌案前，很是隨意一坐，擲起酒碗一飲而盡，突然笑道：“只是樊寨主才虧空精氣，飲酒可是大忌，傷身?！?/br>
    “周大人當(dāng)我不曉么？”樊宏淡笑，抬手將黝黑胸膛前的衣襟用革帶束起，朝他斜睨：“彼此彼此?！?/br>
    女人是男人的軟肋，提起便會歡喜，目光便會柔情，整個人就顯得溫和起來。

    兩個同樣豪邁桀驁的漢子因著女人，竟心照不宣起來，對碰三碗酒下肚，倒無了才見的陌生。

    第三百七十二章 達成默契

    “我要把娘子帶走。”周振威放下酒碗，開門見山。

    “有多遠(yuǎn)帶多遠(yuǎn)，你那夫人再多呆兩日，把我娘子都得拐跑！”樊宏咬咬牙：“我在她肚里塞個娃，看她還想出家不！”

    “你.......!”周振威曉得玉翹細(xì)致心思，斷不肯講話被旁人偷聽去。

    轉(zhuǎn)念便想起方送玉翹回去，刻意放輕腳步至房前，卻透過半掩院門，瞅見遠(yuǎn)坐主屋臺磯上的嬤嬤，已目光炯炯望過來。那般的耳力實讓人納罕。

    這里本就是個藏龍臥虎的地，倒也釋然。

    “等我?guī)镒酉律胶螅瑫虺⒄埫?，增派官兵前來進行清剿?！敝苷裢^續(xù)道：“即身為朝廷命官，為山東巡撫，必誓護一方百姓平安，怎能容忍悍匪強寇稱霸泉城，不管你是劫富濟貧，還是俠義忠舉，匪就是匪，盜亦是盜，總不為官府及百姓所容忍。況你這莊里，有數(shù)人身背大案血債藏匿于此，我即曉得必不姑息，定要捉拿回去問罪。”

    “你倒坦蕩?！狈贻p笑：“周大人也太小瞧我，馮起峰那狗官帶兵前來清剿數(shù)次，也不過爾爾。“

    聽他語氣不以為然，周振威搖頭：“你亦太過小看官府，精兵委實還未曾派來，且我做過將軍，自然深諳帶軍打仗之道，手下侍衛(wèi)更不可小覷，豈是你這等烏合之眾可予抵抗的，到時難免傷及無辜，比如你夫人。我敬你是條漢子，愿帶她走，救其一條性命?！?/br>
    語畢，樊宏并不吭聲，只默默蹙眉吃酒，半晌，才若有所思道：“即便泉城沒有匪，還有佛慧山吃人蛇及泉城知府酷吏！百姓照舊民不聊生?！?/br>
    “我即來此整治泉城，豈容酷吏當(dāng)?shù)?，畜牲橫行?！敝苷裢寄扛∑鹄溆玻致暫輩?，轉(zhuǎn)而看向他道：“今來此地，除接娘子外，還想將樊寨主招安為官府所用以抵罪責(zé)，你曾也隨官府上山捕蛇多次，對那大蛇想必知之甚深，我親自與你同去，除泉城官兵外，還增調(diào)滄州兵力，誓必將那孽畜一次斬殺。”

    樊宏執(zhí)酒壺的手一頓，滿面肅然由生，將周振威緊盯，見其表情凝重，神態(tài)嚴(yán)正，并不是隨口玩笑之輩，似早已運籌帷幄數(shù)日。

    想起往昔官府作為，那巡撫大人也曾招集村民聚眾上山捉捕，可兵役不前，為官躲避，可憐那些樸實健壯青年，為平安度日，應(yīng)召而去，可光有力氣又何用，無利器，無指揮，最終落得有去無回。

    如若這周大人能早些來，雙親meimei豈會落入蛇口，自已又豈會落草為寇，馮起峰那狗官欠自已一身血債。

    將碗中的烈酒一飲而盡，把赤紅眼中的痛楚憤恨遮掩，咬牙道：“如若望我招安，周大人亦要拿出誠意來?！?/br>
    “但說無妨！”周振威答的爽落。

    “嚴(yán)懲馮起峰，他的命你要留給我?！狈暌蛔忠活D。

    “可以！”周振威應(yīng)了。

    “捕蛇不動用民力，皆由官府一應(yīng)承擔(dān)。”樊宏再確認(rèn)。

    “方才已說的明白，此次我同你親自進山，皆用官府兵力?！敝苷裢M首。

    “這村莊里是有朝廷緝拿要犯，來后并不曾展過戾氣，已棄惡揚善，只愿隱此了卻一生。”樊宏求情：“可否放他們一條生路？”

    周振威默了默，半晌終道：“此次他們?nèi)缭鸽S同上山斬蛇，可做戴罪立功處置，我會酌情量行。”

    得了此話，樊宏舒口氣，又想起什么，皺眉問：“馮起峰將那大蛇視為神靈，豈肯容你這番大張旗鼓進山斬殺？”

    “他不肯又如何！”周振威吃一口酒：“我自會使調(diào)虎離山之計，等他回來已為時已晚?！?/br>
    樊宏算是放下心來，輕嘆道：“樊某還有個不請之請，待此事塵埃落定后，我將帶著娘子遠(yuǎn)走他鄉(xiāng)，再不回泉城半步。希大人到時貼榜昭告，只說樊某同夫人已不再人世即可?！?/br>
    周振威懂他心意，執(zhí)碗與他相碰，一切盡在不言。

    二人邊吃酒邊商量對策，直說的彼此惺惺相惜，大有相見恨晚之勢。

    待聽得一聲雄雞高鳴，窗外已透進幾許清光來。

    周振威拱手告辭，至門邊突又朝樊宏笑道：“我答應(yīng)娘子帶你夫人走的，若達不成此事，娘子不痛快，我亦無好日子過。不如你就放夫人一條生路！”

    “做夢！”樊宏一口回絕。

    周振威不惱，淡然自若道：“你不是匪么？半道再劫回去，彼此都好交待?！?/br>
    樊宏怔了怔，瞪他稍刻，突得嗤笑一聲，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