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我召見你！”新陽公主眨了眨眼，難得露了調(diào)皮之意：“是有人望穿秋水，等的心焦。”

    “公主莫要玩笑！”玉翹淡淡回著，卻瞧著方雨沐身子一僵。

    新陽公主順著玉翹的眼神看去，湊近玉翹低聲道：“是個四品官員的女兒，曹鳳華求著帶來一起賞探春宴的。聽她講曹鳳華意外落了馬，回轉(zhuǎn)家中去了，用了她的馬車？是你載她的？”

    瞧玉翹點頭稱是，她贊許道：“剛和她聊著，到是個有眼色，心懷若谷的，比那趙如蕊不知強了多少！”

    第五十章 試探（4）

    玉翹聽得新陽公主如此說來，她對趙如蕊無感，亦不愿幫襯方雨沐，便只低眉順眼，抿著唇兒聽著。

    方雨沐偏歪過頭，瞧了玉翹幾眼，笑吟吟道：“早些時候就聞到楚姑娘身上有股子異香，可是那番榴塔香的味道？”

    “番榴塔香？”新陽公主朝方雨沐看看，突然笑了笑：“你還是個見過世面的！連這關(guān)外的稀罕物都曉得？”

    方雨沐倒也沉著，稟道：“初二那日，皇上宅心仁厚，邀了文武百官在宮中吃宴，太后趁著高興，另打賞了絹花還有珠玉簪釵，輪到家父時，巧著皆都賞完，太后便特意吩咐賞了那番榴塔香。所以臣女才曉著這香的妙處！”

    新陽公主撇撇嘴，眼神淡淡，一如纖細(xì)指尖上薄透的指甲蓋般：“這香本宮可是向皇奶奶討要過幾次，從未如意過，你竟是個比我有福氣的！”

    方雨沐聽此語氣，雖不曉得原由，但已知禍從口出，頰上那抹得意之色稍縱即逝，慚紅臊了滿臉，惶恐道：“臣女才疏學(xué)淺，說話魯莽，請新陽公主恕罪！”

    新陽公主冷哼一聲，端起紺黑茶盞，悶悶喝了半盅白葉茶。

    玉翹思忖，方雨沐畢竟是四品官員的女兒，哪知宮中那些愛恨情仇，又未曾與新陽公主處過，自不曉得她的脾性。

    只因方才偷聽公主夸她，便忘了藏拙，幾句言語下來，就觸到了尊貴人兒的內(nèi)心隱痛。

    新陽公主轉(zhuǎn)即看向玉翹，斂著笑問：“你也說說看，這香不會也是我皇奶奶賜的吧？”

    玉翹眼兒不落痕跡的溜了一下遠(yuǎn)處，周振威正大馬金刀般坐在那里，邊吃酒邊聽著旁人言論，濃眉聽得微微擰起。

    她心中暗自嘆息，越是不想說、不想提、越是想繞過去的，卻總是不經(jīng)意的依舊回到原點之上，不容你逃避曲折。

    “這香是不是番榴塔香，玉翹并不曉得，是自家哥哥隨著武王進京行賞時，回轉(zhuǎn)家中交于母親的，據(jù)說是在那碎花城偶爾得之了一點點，玉翹圖個新鮮罷了！”

    聽了玉翹一番解釋，這新陽公主臉色才稍霽，她想了想，便又道：“你姿容絕色，想必兄長必也是玉質(zhì)金相！”

    “謝公主盛贊！”玉翹顰眉蹙目，語帶煩惱道：“只是空有副臭皮囊罷了！公主有所不知，家中這哥哥，自小呆懶玩怠，一讀四書五經(jīng)便頭痛腦熱，至今還未識得些字，父親斥責(zé)，他便置氣行軍打仗去，這趟回來，盡做些雞鳴狗盜之事，把身子給倒騰的虛空，連隨武王出征竟也不行了。如今閑在家中，著實讓人氣郁難平?！?/br>
    “可見家家皆有本難念的經(jīng)！宮中如此，平常百姓家亦也如此！”新陽公主心有戚戚，抬眼朝某處望去，臉兒一紅，湊近玉翹低聲說：“你瞧著那晏京府少尹周振威了沒？”

    “瞧著了！”玉翹難得有些怔住，前一世，她記得，公主把自家哥哥打聽的詳細(xì)，那可是好一番盤纏，自已也存了拉攏她的用意，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哥哥夸的只應(yīng)天上有。而今，這才沒說兩句，正謹(jǐn)慎說辭之時，這新陽公主倒顯得意興闌珊，對哥哥毫無興趣可言。

    “那周振威，本宮曾在六王兄?jǐn)y隊進京那日偶然見過，他并未下馬跪禮，僅跨騎馬上作揖，倒瞧著與旁的男兒不同?！毙玛柟髟桨l(fā)腮凝嬌杏，紅艷潤澤，玉翹心中一蕩，勉力笑道：“一介武夫，公主能瞧上一眼已是抬舉他了?！?/br>
    “莫要小看于他.......”新陽公主眼神越發(fā)撲朔迷離，笑容深幽浮于唇角。

    巧著宮女來報，已撤桌上殘羹冷炙，按往年慣例，將席上各位官家女兒自帶食盒中的點心，夾了少許，分裝于白瓷碟內(nèi)，一碟碟，一碗碗，擺了滿滿一席，供眾人互品。

    這本是探春宴極尋常的環(huán)節(jié)，只因這些官家女兒存了別樣的心思，便顯得內(nèi)有溝壑起來。

    前年探春宴中，楚玉翹一首詠柳詩，博得公主贊許，隨后即以才情似錦而盈滿京城，名聲大躁。

    去年探春宴中，喻紅茗卻敗于一道凍糕，滿門抄斬，攪得凄風(fēng)苦雨，人心惶恐。

    而今年，成為雄，敗為寇，這些富貴女兒，總是要為自已婚嫁前程，豁出命來博一博的。

    所以，放眼望去，各色點心琳瑯滿目，精致小巧，有潔白如鶴羽的，有細(xì)嫩似凍乳的，有濃香引了蜂蝶來的，有形狀怪誕招人奇的........，百般極致，倒讓人少了口腹之欲，飽了眼福。

    趙如蕊率先站起，端了一碟點心交由宮女呈到新陽公主眼前面，恭敬道：“這是臣女親手做的菱粉糕，前些日子太子曾來府中，小試過幾口，盛贊了幾句，今斗膽獻于公主品嘗?！?/br>
    玉翹瞄了幾眼，色極白膩，狀似梅瓣，細(xì)看卻洇著抹煙紫，素雅清淡的很。

    “真是難為你了！”新陽公主淺挖了半勺嘗了嘗，眉兒微挑，笑看她：“即是你親手制的，想必知道法子，不如說來聽聽怎么個制的，眾人都好回家學(xué)學(xué)。”

    趙如蕊愈發(fā)得意起來，聲調(diào)便拔了尖兒：“臣女選的是霜降時節(jié)，收的蘇州老水紅菱，剔出完整白rou，曬干研成粉末，加二分同是蘇州產(chǎn)得的水磨糯米粉調(diào)制，再灑上潔粉雪花洋糖，填入梅花模子上火蒸即可。這菱粉糕補脾胃，去暑解毒，對身體有益無害呢！”

    新陽公主聽她說的倒是詳盡，想必確是下了一番苦功的，當(dāng)下也賞了臉，便把這糕吃了個九成。

    其它會看山水的官家女兒，便交頭接耳向趙如蕊道賀的道賀，奉承的奉承，自不在話下。

    玉翹此時，卻耳尖的聽到一側(cè)，方雨沐正死死盯著一味點心，發(fā)出低低的驚疑聲。

    她便若無其事的順著瞧去，不由大驚失色，頰色凝凍，額上頓時泌出層層薄汗珠兒。

    那味點心名喚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