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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岳飛。含笑一碗酒斟上,低聲說:“兄弟,你辛苦啦?!?/br> 岳飛慌忙接過,卻只是抿了一小口,又放下,說道:“多謝師姐。小弟不能多飲?!?/br> 滿屋子酒氣沖天劃拳行令,就他一個異類。旁邊當即有幾個人嘲笑他:“娘們似的,沒見你喝多少!小岳,行軍打仗是苦活累活,可要學會飲酒?。 ?/br> 潘小園不會不心疼。這孩子之前跟著北伐軍饑寒交迫,怕是就沒吃過一天飽飯。然后又是孤身守幽州,差點把命搭在城里。這時候犒勞自己一下,也是他應得的獎賞不是? 也不灌他,笑著催一句:“你知道這酒多少錢一斤?再不喝,以后沒機會啦。怕什么?” 她以己度人,覺得本著不浪費的精神,這下他怎么也得聽話了吧。沒想到岳飛仍是堅決推辭。 “多謝jiejie。小弟只是……怕酒后失言?!?/br> 潘小園始料不及。為了這個原因,不得縱情享樂? 再看他一身帶補丁的素麻布衣,再回想起昨天,他一句不提自己受傷,直到她要生氣了才勉強上了個藥——小小年紀,對自己的苛刻壓抑到了令人心疼的地步。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能在烏煙瘴氣的大宋官軍中穩(wěn)穩(wěn)立足。不靠溜須拍馬,也不靠打點鉆營,全憑完美的個人口碑和部下?lián)泶?,小心謹慎,一步步往上升?/br> 相比之下,韓世忠就差得遠了。貪酒好色不說,口無遮攔得罪人不少??v然軍事能力強勁,也免不得被打壓排擠。歲數(shù)比岳飛大上十幾年,軍銜品級卻和他相差無幾,而且看來馬上就要被追上了。 不知該不該規(guī)勸岳飛。想了想,還是任他去。勉勵了幾句,話音就被對角線上的劉光世、韓世忠他們打斷了。 “誒嘿嘿,進來進來!娘的喚了這老半天,總算來啰!” “喂,大家看!” 一陣香風飄過,堂里一百五六十大男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集在屏風后面的入口處了。 十幾個含羞帶怯的大小娘子魚貫而入,聽口音都是北方當?shù)厝耸希械氖种羞€攜著笙簫琴瑟之類的樂器,整整齊齊,朝滿屋的大男人深深行禮,一陣琳瑯聲響,環(huán)佩叮當。 一幫沒見過世面的“好漢”們當即懵了,互相看看。 劉光世笑道:“你們打仗辛苦,下官深表敬意。今日我出錢,請的是燕山府最好的館閣班子,犒勞大伙兒。你們別拘束?!?/br> 說著拍一拍手,女郎們尋塊空地,擺開陣勢,絲竹之音響起,中間一個綠衣小娘子頓開喉音唱了起來。容顏如花如玉,聲音如棉如絲。席間一群大男人齊聲喝彩。 潘小園目瞪口呆。劉都督倒挺會享樂!這聲音一出,粗糙破舊的府衙廳堂,儼然已有了三分白礬樓的風格。 細想一想,卻也再正常不過。這不就是“勞軍”么!看劉光世他們幾個軍官的神色,也不是第一次了。大軍出征,若是長途跋涉、人數(shù)眾多,一般會自帶歌伎舞女,以慰乏累——宋軍中多年流傳下來的規(guī)矩。 至于這些“文藝工作者”是只負責唱歌跳舞,還是兼職些別的,就看各軍長官通融與否、軍紀如何了。 此時綠衣女郎婉轉(zhuǎn)柔媚的一首短歌曲畢,盈盈水袖上前,幾盞美酒,先敬劉光世,再敬韓世忠,挨個敬下去。一排軍官都笑嘻嘻接了。 梁山、明教一干豪杰面面相覷。等到女郎們紛紛來敬酒的時候,除了以燕青為首的寥寥幾個老江湖,還有林沖這種在軍中混過的,剩下幾十個糙漢,一個個蒙頭蒙腦束手束腳不知所措,笑話百出。 誰不知道,明教教規(guī)嚴格,教中人眾以兄弟姐妹相稱,更是要與貪官污吏劃清界限,軍中自不會有這種明晃晃的召伎作樂之事——再說教中經(jīng)濟緊張,有這些錢干什么不好。 而梁山更是出了名的光棍營,多少人上山后就沒見過一個單身女人。往日里山上開宴席聯(lián)歡會,哪有歌女來助興,頂多請鐵叫子樂和、鐵笛仙馬麟這兩位音律特長生,扯起嗓子吼幾曲兒完事。翻來覆去,不過是一群男人自娛自樂罷了。 這會子大約是一生中頭一次見到如此多的美貌女郎朝自己搔首弄姿,梁山幾位大哥當即傻在當處,不知是該接受好意呢,還是該奉行梁山邏輯,不近女色,把她們通通趕出去。 陶宗旺懵懵懂懂地被勸了一杯,左右看看,頭一句話是問:“是不是得打賞???賞多少?” 就連魯智深也有點慌了:“喂,你們休要過來,灑家已經(jīng)出家了喂!——哎哎,別把酒也帶走哇!” 而唱歌的那位綠衣女郎一雙妙目,再轉(zhuǎn)一轉(zhuǎn),卻是鎖定在武松身上。這人相貌堂堂,身高體長,又明顯是個老大范兒。閱人無數(shù)的歌女當他也是個軍官,不敢怠慢,羅衣素手,琥珀美酒獻上,口中嚶然有聲:“將軍且飲一杯罷?!?/br> 武松愕然,完全沒料到這一出。酒香混著濃郁的脂粉香飄過來,眼看那綠衣女郎楚楚可憐的樣兒,周圍一圈軍官笑呵呵看著他。不樂意接,卻又不好意思不接。最后趕緊瞄了眼遠處的六娘,見她點點頭,微微吃驚。她倒大方。 于是規(guī)規(guī)矩矩接過來,也不敢碰人家手,趕緊一飲而盡,酒杯送回去。眾人起哄大笑。 潘小園倒不介意大方一次。不過是飲人家一杯酒,又沒干什么別的。況且這人知道先瞧一眼她的臉色,已經(jīng)被方才那一干軍官覺悟高得多了。 但接下來的事情就讓她大方不起來了。武松喝干了酒,小心將那酒杯還回去。綠衣女郎嫣然巧笑的道了聲謝,接過酒杯的時候,纖纖素手沒閑著,十分熟練地拂了一把武松的手背。 他立刻有點惱,手用力抽回來。那女郎何曾料到他一點面子都不給,手一滑,酒盞落在地上,啪嘰碎了。 潘小園想笑又笑不出,又有些尷尬惱怒。武松在江湖上吃了這幾年苦,見了這許多世面,顯然比以前沉穩(wěn)了許多——起碼沒像當年似的,把冒然親近的小娘子一推推個跟頭,從樓梯上摔下去。 綠衣女郎十分委屈,當即淚眼盈盈。好在有幾個久慣風月的軍官立刻解圍,斥責那歌女:“會不會敬酒!看人臉色都不會么?” 還有的勸武松:“大哥那么當真做什么?給人家個面子嘛!這是燕山府有名的‘賽嫦娥’,今日見到,是咱們運氣!嘿嘿,是不是因為嫂子在側(cè),不敢放開了???哈哈……” 立刻有勤務兵上來打掃地上碎片。而韓世忠見武松仍然冷著臉,哈哈一笑。這人沒見過世面,可算把他比下去了。 吩咐“賽嫦娥”:“喂,你惹惱了我這位兄弟,就這么算了?去,給人家捏捏肩,捶捶背,把他伺候高興了,再饒你!哈哈,去啊,去??!” “賽嫦娥”不敢說什么,抿出一個笑,妖妖嬈嬈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