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低微的底層小兵么？師姐開玩笑。

    潘小園這才意識到說漏嘴，趕緊想說兩句解釋的話，武松卻大笑，接話：“能打仗的便是軍，管他人多人少！這名號好，我喜歡?！?/br>
    岳飛雙眼中有些迷惘的神色，隨后，慢慢的有那么一絲憧憬，仿佛真的看到了自己指揮千軍萬馬的那一天。

    讓武松托上馬，慢慢溜達著往回走。日頭已經(jīng)偏西了。和老先生談話的時候不覺得，但時間過得那么快。

    兩個人默默想事。今日見到周老先生，并沒有如預(yù)想的那樣，被他教誨指點，告訴他們一步一步該怎么做。

    而是被他帶入一個豁然開朗的大局：密信并非燎原之火的引子，恰是病入膏肓的肌體，浮上皮膚的一個小小病灶。割掉一個，遲早會浮上另一個。

    要怎么樣，才能力挽狂瀾，不僅要避免這一次的戰(zhàn)爭，還要盡量減少以后發(fā)生戰(zhàn)爭的機會？

    武松忽然說：“能不打仗，就不打仗。那個阿骨打就算不死，也必是考慮他本國福祉優(yōu)先于大宋，或有長遠(yuǎn)戰(zhàn)略，不能盡信。”

    潘小園默默點頭。本來還生出些異想天開的念頭，如果能想辦法讓阿骨打多活幾年，是不是能一了百了？但第一，阿骨打的壽數(shù)，在這個世界還屬于未知；第二，便如周老先生所說，寄希望于他人，希望終將轟塌。

    武松忽然又說：“需要有在朝中說得上話的人。”

    潘小園表示贊同。可她哪認(rèn)識半個朝中說話的？更何況，海上之盟的主推手之一，若她的文史知識沒錯，偏偏是那個炙手可熱的童貫童樞密？

    武松慢慢梳理著想法，一句一句說出來，給她聽：“宋大哥一直想要招安，我不太樂意；如果招安了，他就是在朝中說得上話的人。”

    潘小園徹底震驚了。

    武松一直不太喜歡招安，她是知道的，原因不外乎不愿賣身朝廷，不愿丟下自在的生活?？裳巯隆_始考慮大局了。

    不得不說，周老先生那一頓訓(xùn)，對他觸動非常。

    但是她不得不提醒：“第一，就算招安了，宋大哥頂多是個次一級的武官，在朝中號召力有限；第二……你還沒問過，宋大哥對這件事的想法?！?/br>
    萬一宋江確實說得上話，但說的是相反的意思呢？

    武松點點頭，“我回去跟他好好談?wù)??！?/br>
    潘小園默然不語。宋江喜歡沒事找人談話，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xué)；但武松平日寡言，如果他要和誰“好好談?wù)劇?，那無異于是百分之二百的重視。

    她猛的又想起來什么：“明教那邊，看來也是主戰(zhàn)的。如果他們推波助瀾，光那個包道乙的本事，咱們就不太能夠擺平?！?/br>
    武松笑一聲，懷里掏出周老先生贈與的“補遺”，朝她晃一晃。

    “也許很快就能擺平了?！?/br>
    潘小園撲哧一笑。這人憂國憂民了幾句話，思維又回到了暴力解決問題上

    不知不覺回到了金明池。武松對那昔日的水軍練兵場產(chǎn)生了興趣，想要停下來看看。潘小園卻記掛著店鋪里生意，跟他商量：“要不改日？”

    隨即想起來，武松見到周老先生，店鋪又已經(jīng)開得塵埃落定，他的兩個任務(wù)都算是完成，理論上，應(yīng)該立刻出發(fā)回梁山了。

    突然心中空落落的。跟著他勒馬，讓他抱下來。

    “好，陪你看看?！?/br>
    其實也不過是些磚瓦樓宇之類，幾艘伶仃的游船，瞧不出什么美感。冷風(fēng)一陣陣的，吹得脆冰面咔咔的響。

    她環(huán)抱住他，央求：“過了正月十五再走。你還沒在東京看過燈吧？”

    武松被軟軟的擁了一懷，思維停滯了一刻，心不在焉地答：“上次來，什么都沒看?！?/br>
    潘小園詫異：“你上次不是說來東京觀看光景么？原來一點都沒看？”

    她哪知道，武松當(dāng)年走得何其倉促。

    武松沒言語，一雙大眼，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了一刻，忽然說：“我……也得跟你好好談?wù)??！?/br>
    潘小園一副甜笑僵住了。武松要跟她“好好談?wù)劇?，那感覺就像是，沒寫作業(yè)被教導(dǎo)主任抓了。

    她知道自己想逃避什么，吞吞吐吐說：“那……等回去再說……”

    武松也只是提出邀約，沒打算在這里大冷天的吐白氣。況且看她神色，知道她大約是什么想法。

    于是換話題：“租的馬，要在這兒還了。”

    進了東京城，紛紛攘攘的市井氣息撲面而來。仿佛剛才那個小村子里的耄耋老人，只是一場憂思的夢。

    等跨進她的“孫巧手點心鋪”，潘小園就忽然把“被周老先生收徒”的興奮勁兒拋到第二位去了。

    貞姐雙眼放光，撲棱棱過來給她看賬本：“六姨，你數(shù)數(shù)！”

    潘小園睜大眼睛開始數(shù)，一二三四五，五位數(shù)的收入。

    單位是錢。但換算一番，足夠一兩金子了。

    當(dāng)然這要歸功于成功的開業(yè)慣性。況且元宵將至，大家張羅過節(jié)，無心做飯，出來下館子的便多，還有不少叫外賣的。董蜈蚣已經(jīng)兼職起了外賣小哥，今天跑了好幾趟了。

    潘小園將店鋪各處檢查一番，沒發(fā)現(xiàn)什么大漏子，就是這幾天大伙跑腿跑得累，衣裳換得勤，汗臭臟衣服沒地堆，統(tǒng)一堆在廚房后面的一個旮旯里。

    潘小園發(fā)覺自己需要洗衣服務(wù)了。派鄆哥出門轉(zhuǎn)一圈，牙行里雇來個洗衣服的“小時工”，約定每三天來一次，按時計費；并且，以牙行做中介，每次來的洗衣婦不一定是一個人，頗有些后世家政公司的做派。

    然后又心疼大家的工作量，跟燕青商量一番，雇了個專管刷碗掃地的臨時工，每天高峰時期來伺候。

    這么一來，月支出又要增長。她看著賬本心算一番，虧不了。但隨后，心里小算盤噼里啪啦打一番，離那個“歡樓彩縛”的正店夢想，還差得遠(yuǎn)哩。

    做這些的時候，總感覺有人在瞧她。一回身，武松坐在空座頭上，手邊一壺酒，目光跟著她，看她忙。

    她心里暖暖的一跳，朝他忙里偷閑地笑笑。

    正旖旎著，忽然燕青過來打岔了，風(fēng)流倜儻倚在墻角，含笑問她：“表姐，上元期間，全城放假，咱們店，是歇業(yè)呢，還是做生意？”

    潘小園琢磨一陣。據(jù)她所知，上元是個熱鬧節(jié)日，撈錢的好機會。但東京城里做生意的不乏外地人，也便有不少鋪子早早關(guān)門，貼出了“回家探親，歇業(yè)半月”之類的條子。

    而自己這個孫巧手鋪，絕大多數(shù)“員工”都是頭一次來東京城，第一個大型節(jié)日，總不能讓他們在灶臺和刷鍋水中度過吧？起碼她自己不愿意。

    況且，一個小小腳店，歇幾天業(yè)，能少賺多少？

    開店的首要目的又不是掙錢，不差這一天兩天。

    于是她大手一揮，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