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
云流水滔滔不絕:“不識時務的腌臜潑短命,魎魎混沌,有娘生沒爺教的無字兒空瓶,潑賤奴胎賴骨瘡皮大爛X!也不睜開你那屎糊眼兒看看,他家的兄弟,景陽岡打虎的武都頭,那是殺人不眨眼的好漢,人家一個小指頭就能徒手閹了你,敢在他哥哥門口聒噪,你活得不耐煩,老娘門口還不樂意濺上你那saoX臭臟血!”眼看罵蔫了一個,轉頭罵第二個:“李四窮廝也來湊熱鬧,打脊餓不死凍不殺的乞丐,冷鋪里呆不慣,大街上討打!銀樣镴槍頭,人皮囤破罐子,這年頭王八也會開口,你家老婆在屋里養(yǎng)漢哩!你恁騙口張舌的好淡扯,到明日死了時,不使了繩子扛子!……” 眼看王婆火力全開,潘小園悄悄退到簾子后面,心里面的崇拜之情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這嗓門,這臉皮,這詞匯量,自己恐怕一輩子都修煉不出來。 果然是術業(yè)有專攻,古人誠不我欺!王婆這個老太太,簡直了! 第8章 小叔 紫石街一場罵戰(zhàn),王婆大獲全勝,小流氓團伙灰溜溜地四散而走,路人哄笑一陣,也散了。 白煙褪去,王婆矗立街頭,慢慢吐出最后一口丹田之氣,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凱旋而歸。 潘小園連忙給她捧上一盞熱茶,眉花眼笑地道謝:“干娘辛苦,來潤潤嗓子。今日多虧干娘給奴出頭,否則定教人笑話了去……” 揀好聽的說。但她的馬屁水準平平無奇,跟王婆一比那就是幼兒園水平,只得用真誠的笑臉來表達內(nèi)心的感激之情。 她的本意,是請王婆將這些流氓罵走,狠狠出一口氣完事。王婆的策略可高上許多。別看王婆似乎是全火力無差別的大罵了一通,這其中也是頗有門道的。王婆告訴她,領頭的那個穿著光鮮的rou鼻頭,乃是東三街有名的破落戶,名叫應伯爵,人稱應花子,專在本司三院幫嫖貼食,和本縣不少地痞惡霸都有來往,最好不要得罪——因此方才王婆繞過了他沒罵,而是專揀了幾個無權無勢的窮挫猥瑣漢子,罵他們沒品,不好好的吃喝嫖賭耍樂子,專把大哥往良家媳婦門口帶,這不是壞你們大哥口碑么? 果然不出王婆所料,應伯爵平日里幫閑應酬不算少,今天來武大門口sao擾,也是因為辦事順路,被手下這些饑渴的小弟推過來的,只圖個樂子。被王婆這么一攪合,自己一方明顯不占理,甚是無趣,當下帶了人轉身便走。那些被王婆罵了的張三李四還撂下狠話,說改日找你婆子再算賬,還被應伯爵斥了兩句,說他們不該沒事找事,以后少來武大郎家門口聒噪。 這便叫做禮尚往來。市井小民的生活智慧,并非比誰最狠最流氓,而是講究什么事都留個余地。你給我面子,我也就還你一些面子,大家心照不宣。 潘小園聽了王婆的解釋,只覺得勝讀十年書,直著眼,咂摸了好久好久。 王婆笑嘻嘻地說:“娘子年紀還小,這些事兒啊,急切間是悟不出來的。等你像老身這般年紀,自然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做不得?!?/br> 二人盡歡。王婆想著,這回可以過來裁衣服了吧。 剛要開口發(fā)問,卻見武大娘子一只手攏在袖子里,茶盞遞過來的時候,有些不自然。 連忙表示關心:“娘子,你右手怎么了?” 潘小園皺一皺眉,輕輕“嘶”了一聲,袖子捋到手腕,露出里面厚厚的一圈白繃帶。王婆吃了一驚。 “唉,什么都瞞不過干娘。昨天做飯,不小心燒傷了手,好大一塊,疼得要命……還好大郎及時出去買了一瓶老鼠油涂了,大夫說,可得好好養(yǎng)一陣……這下可好,本來還盼著給干娘裁裁衣服,賺些家用,眼看著是跟孔方兄沒緣了,唉……” 其實她只是咬了咬牙,象征性地給自己燙出了一個小水泡。武大哪有疑心,立刻大驚小怪的心疼。老鼠油倒是真的買了,就放在門邊的小板子上。潘小園左手拿起來,愁眉苦臉地說:“差點忘了,今天還沒上藥……” 王婆目瞪口呆,半天才說:“娘子,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裁衣服的事情,顯然別想了。就算把她拉到茶坊里,一只胳膊包成粽子樣兒,大官人看到了,也掃興啊。 寒暄了兩句,只好讓娘子好好將養(yǎng),那布料么,老身只好先放一陣子了。 潘小園心中暗喜,謝了王婆,轉身便回,還不忘囑咐一句:“可得放好了,奴聽說老鼠也嫌貧愛富,專門愛咬值錢的布料子呢?!?/br> 一抬頭,余光一瞥,似乎看到了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高大挺拔,比周圍的行人都高上一兩個頭。紫石街盡頭,五十步開外,武松背著手,靜靜佇立在路邊,顯然早已將這場鬧劇盡收眼底。 她心里騰的一跳,知道方才不論是自己還是王婆,行為舉止可都算不上優(yōu)雅。待要裝沒看見,轉身回家,又覺得以武松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自己已經(jīng)注意到他。再匆匆忙忙的回去,未免反倒顯出心里有鬼了。但,總不能迎上去歡迎他吧,天知道他會往什么方面想…… 正猶豫著,武松已經(jīng)大踏步走過來了,身后亦步亦趨地跟著兩個衙役。潘小園連忙準備好了行禮:“叔叔萬福?!?/br> 武松還了禮,道:“方才在縣衙下了卯,聞得閑人說道有潑皮來家sao擾,便回來看一眼——既然嫂嫂已經(jīng)將人打發(fā)走了,武二多事,這就回去了。” 潘小園忍不住臉一紅。他這句話的潛臺詞明顯是,看不出嫂嫂有這等手段,居然請來了罵街高手來撕逼,也不怕丟人!——等等,他居然看出王婆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是受了她潘小園所托。好毒的眼睛! 察覺到武松語氣里淡淡的譏諷,潘小園也有些來氣,也跟他繞圈子:“人無剛骨,安身不牢。婦道人家名聲要緊,受外人威逼不過,也只能用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法子了,叔叔見笑。”言外之意,你哥哥武大郎沒有能力保護家人,我只能想辦法自我保護,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 武松何等精細的人,早明白了她的意思,臉上的孤傲氣少了些,可語氣依舊是冷冷的:“武二無能,好歹是知縣大人親抬舉的都頭,手下三五十忠心的弟兄。若是再有什么糾紛爭執(zhí),盡可交給武二理會,強似讓嫂嫂親力親為?!?/br> 潘小園一怔。武松的意思是,流氓sao擾的事,盡可以交給他處理?再看看他身后的那兩個跟班,都是五大三粗的壯漢,一個手里綽著梢棒,一個拎著水火棍,此時正倚在墻邊看天呢,胸前大大的“差”字顯眼之極。 頓時明白了。他方才說的什么“回來看一眼”,可絕不止看一眼這么簡單。倘若她真被流氓欺負了,這兩個衙役早就準備好,以擾亂治安的罪名拘幾個人,教訓一番。 潘小園忍不住撲哧一笑,覺得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