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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胡大人為人,他素來節(jié)儉,又是個愛干凈的人,喜歡把備用的墨塊用紙包了再放進(jìn)墨袋中,因何會突然這般邋遢?這么一袋子墨塊是去了哪里,他一人能用這么多嗎?我又從胡大人好友處知那兔毫是他之物,這么一來,便有兩種推論,其一,這墨袋是胡大人的,他是兇手,不知何種原由取得這些毒物,害了同僚之后又畏罪自殺?!?/br> 小小一個墨袋,一層墨灰,竟也能從顏色相撞中看出異常,順藤摸瓜查出線索來,非是才思敏捷不能為,當(dāng)真是叫人心中驚嘆,房喬壓下吃驚,點(diǎn)頭道:“這么分析是有理有據(jù),那為何你又說他不是兇手?” 他問出在場所有人心中疑惑,遺玉并未直接回答:“很簡單,你看那袋中的兔毫?!?/br> 房喬將筆取出,拿在手中細(xì)看,未幾,翻來覆去打量,見著上面斑斑墨灰,正在尋思時,遺玉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那群出事當(dāng)晚留宿在館內(nèi)的學(xué)生,一雙冷眼從他們面上一一掃過,道:“他當(dāng)晚夾帶一袋毒墨在大書樓害取一眾性命,那墨袋是文學(xué)館統(tǒng)一發(fā)放的一種樣式,幾乎人人相同,不差多少。為防此案被人查出,追到他頭上,他行兇之后等到毒氣揮散,在死者當(dāng)中尋一替死鬼藏匿‘兇器’,將有毒的墨袋同對方無毒的墨袋交換。只是這人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未免有人生疑,就將死者生前所用兔毫放入墨袋,以示他物,豈料正是這支兔毫,讓我看出兇手另有其人——即便是一個一心求死的人,也不會將生前所愛之物如此糟蹋,隨意置放?!?/br> 在座眾人各自琢磨著她話中意思,房喬又細(xì)細(xì)打量一遍那臟灰的兔毫,桿有磨痕,顯然是常握在手中,然而那筆鋒卻是修剪的光滑如斯,如同新筆一般,不像常用之物,如此,唯有一解—— “這支兔毫,是胡大人第一次進(jìn)考時候,伯母所贈之物,他最是孝悌,慣常將它帶在身上,沒人時才會拿出來細(xì)看,卻從沒見他用過。”齊錚走了出來,紅著眼睛。 聞?wù)哽o默,房喬也是個孝子,深能體會那份心情,輕嘆一聲,掏了汗巾將這兔毫擦拭干凈,放在一旁,輕嘆道:“難得一片孝心,卻不能盡孝終老。” “王妃可知兇手究竟是誰?”高志賢問道。 “嗯,”遺玉悶應(yīng)了一聲,向?qū)γ婺侨喊赴l(fā)當(dāng)晚留宿的人道,“為替亡者申冤,得罪各位了。請你們一字排開,轉(zhuǎn)過身去低頭蹲下?!?/br> 一群人對望之后,短暫的猶豫后就紛紛轉(zhuǎn)身蹲下,房喬已是離案走到遺玉身旁,他很是好奇她如何辨認(rèn)兇手,跟在她身后從左到右走馬觀花地來回一趟,最后停在一人背后,俏臉一沉,伸手一指。 “將他拿下!” 二十多個人幾乎同時回頭去看,卻只有一人看見那雙正指著他鼻子的手,下一刻,兩只膀子便被壓住。 “放、放開我!簡直是荒唐,我怎么會是兇手!” 就連齊錚都驚詫地喊了一聲,“裘海良,是你!” “不是我!我那晚一直在房間休息,就沒有出過門,怎么會去殺人!”那名喚裘海良的年輕男子掙脫著,惱怒地沖著遺玉道:“王妃因何要冤枉學(xué)生,莫不是找不出真兇隨便抓一個賴上!” “是你,”遺玉很是奇怪她此刻還能如此平靜的說話,“常來大書樓的人都知道,樓外圍有不少護(hù)衛(wèi)巡邏,出入很容易被人看到,而你知侍衛(wèi)從不過于靠近書樓打擾,便在行兇之后,躲在了大書樓外的花叢中,書樓中看見你的人都死了,等到早上有人發(fā)現(xiàn)尸體,你再趁著混亂混進(jìn)聞訊從宿館跑來的學(xué)生當(dāng)中,只扮作是剛剛到場,再同他們一道離開即可。” 那人豎起了眉毛,火冒三丈道:“你冤枉我,憑你這般推測,便能說是我殺人嗎,你有什么證據(jù)!” “你的后頸,”遺玉道,“那兩日蚊蟲十分之多,花園里更甚,若有人在園中熬了一夜,即便是頭臉都護(hù)住,后頸也會被蚊蟲叮咬成一片,你后頸盡是紅紅點(diǎn)點(diǎn),但凡行醫(yī)者能斷,此乃被叮過三四日之后消腫模樣,正是那晚留下。” 房喬伸手按下裘海良掙扎的腦袋,扯低他衣領(lǐng),果然見到一大片叮咬后消腫的紅點(diǎn),當(dāng)即變了臉色,冷聲道:“四月初三當(dāng)晚你在哪里!” “我在房中休息,我沒有殺人!”裘海良憋紅著臉大喊大叫,額頭卻已有冷汗冒出。 “有誰為證?誰能證你沒出過門?”房喬逼問。 “我一、一個人獨(dú)住一間,去哪找證人!” “還敢狡辯,”房喬一甩衣袖,朝座位走去,同時怒道,“來人,重打三十大板,看他招是不招?!?/br> “等等,”遺玉上下打量著那怒視她的男子,落在一處,目光一閃,上前一把摘下他腰側(cè)的墨袋,從里面翻過來仔細(xì)一看,當(dāng)是冷哼一聲,反手丟向齊錚:“看看這是不是胡大人的東西?!?/br> “……是、正是胡大哥的東西!嫂夫人說曾幫他補(bǔ)過一回,外頭是看不見,就在這角洞處。” 園中頓時嘩然一片,就聽死者家眷哭罵聲帶頭響起,文人百姓嘈嘈然,直要把這狠心的兇手用唾沫淹死才好。 “不得好死啊,你這種混賬!” “老天怎不殺吃了你這害我兒性命的壞種!” “還我夫君命來!” …… 死者不能還,看著一張張哀切痛恨的面孔,遺玉沒有半點(diǎn)破了這大案的欣喜,退下蛇皮手套遞給身后平彤,沉默著退回到座位上,剛坐下手背便被覆住,扭頭望進(jìn)一片湖色中,沒有言語,也知道他在安慰她,若非此地不宜,她實想伸手抱一抱他,好解心中苦郁。 罪證確鑿,接下來就是房喬和刑部的事了。 “啪!”沒有醒木,高志賢直接拍了杯子在案上,這一樁案害他刑部遭皇上諭旨責(zé)備,如今怒氣全都遷在兇手身上,當(dāng)是喝斥道:“畜生!竟是謀害了二十多條人命,說,你處心積慮行兇是何目的!” 被這一喝,裘海良嘴角緩緩溢出血絲,竟是軟倒在地,高志賢沒好氣地讓人拿水把這暈貨潑醒,等到水來之后,卻沒能用上。 “不好!大、大人,他沒氣兒了!”官差驚聲一喊。 “什么???” 房喬、高志賢齊聲喊道,突生變故,遺玉一個激靈便要起身,卻被李泰牢牢拉住坐在原地,“殿下?讓我去看看!” “不用,”李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扭頭望向?qū)γ嫦?,遠(yuǎn)遠(yuǎn)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臉,低聲道,“夠了,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br> 遠(yuǎn)比他想象中還要好,剩下的交給他便是。 大書樓前一陣兵荒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