顆珍珠，色澤飽滿，通體渾圓，它們大小不一，可稀罕的是，每一號大小，都有三種顏色的珠子，銀色的、淺藍(lán)的、淡粉的，便成了三套除了顏色外一模一樣的珠子。

    “嘖嘖，奴婢還沒見過這樣整齊的珠子呢，真好看！”

    這三套純天然的海珠子，別說是小滿沒見過，就是宮里得寵的妃子見了，也要當(dāng)成是寶貝來著，可在這十幾箱子聘禮里頭，論稀罕，卻還排不上前三。

    “我有些餓了，你去看看，廚房里有什么吃的，給我弄些?！?/br>
    “是?！?/br>
    支走了小滿，得一人安靜，遺玉捏著那份陳列長長的禮書，在椅子上坐下，盯著那匹紅云般美麗的絲綢，只覺得眼睛有些發(fā)酸。

    婚事定下那日，她是驚喜、欣喜、歡喜的，可是婚期就這么訂了下來，她此刻的心情，卻是郁悶中夾雜點(diǎn)兒迷茫，煩躁中夾雜點(diǎn)兒不安。

    她可以將自己的反應(yīng)歸咎在婚期選定的倉促上，歸咎在她還沒有準(zhǔn)備好嫁妝，但她捫心自問一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哪怕她再想自欺欺人，腦海里還是不由冒出了一個名字——東方明珠。

    那位比她還要早一步指給李泰做側(cè)妃的明珠小姐，兩年了，李泰從沒在她面前提起這個名字，可并不代表，她就忘記了這個人的存在，哪怕李泰對那位小姐無心無意，可是那一道婚約，便成為隔在她和李泰之間的一道障礙。

    李泰會怎么做，悔婚？她無法想象這樣做的后果會是什么，東方佑在長安文人中很有威望，整個國子監(jiān)的學(xué)子都是他的學(xué)生，說是桃李滿天下也不為過，遺玉想著，在她同李泰在外兩年時候，那位明珠小姐，背著婚約，在長安城等了李泰兩年，若是被悔婚，情何以堪，就是在這風(fēng)氣開放的大唐，也是一件足以叫女子抬不起頭來的事，李泰是否狠得了心，遺玉不知道，但她知道，若這件事?lián)Q了她，是絕對狠不下心的。

    那么，拖著？若是遺玉沒記錯，東方明珠今年應(yīng)該是有十六七歲了，眼下是有她的婚事在壓著，可頂多她同李泰大婚一年后，在東方明珠十八歲之前，便要被納入王府。

    遺玉仰頭靠在椅背上，抬手輕捏著眉心，李泰曾說過，他會處理這件事，可是事將近，卻半點(diǎn)沒見動靜，她不信他么，不，她是信他的，可是在他們婚期訂下后，仍舊有這么一件事隔著她和李泰之間，叫她一想起，便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

    魏王府

    李泰難得下午就從文學(xué)館回府，阿生正在帳房清點(diǎn)，聽侍從報了，便放下手中活，一路小跑回梳流閣，門前碰見端茶的平彤，接了過來，進(jìn)到內(nèi)室。

    “主子，您回來了。”

    李泰解下沾了墨汁的外衫掛在屏風(fēng)上，在虎皮毯上坐下，接過茶水飲了兩口，道：

    “事情辦的怎么樣？”

    “都送過去了，盧夫人很是通情達(dá)理，婚期也應(yīng)下了，不過盧小姐不在園子里?！?/br>
    聽說他辦妥，李泰滿意地點(diǎn)了下頭，接了阿生后半句話，“她上午在本王那兒。”

    遺玉早上便去文學(xué)館尋他，特意帶來了幾樣咸點(diǎn)心和粥品，很合他胃口，當(dāng)作早點(diǎn)用了，李泰回來這十幾天，也就今早吃了些東西。

    阿生見李泰不知想起什么，神色松乏，也不打攪，待他神色又恢復(fù)冷清，才出聲道：

    “主子，東方府上傳來消息，東方小姐病了?！?/br>
    “哦？”李泰放下茶杯，目光閃了閃，拇指在左手上的寶石戒指上摩擦了幾下，緩聲道：

    “去備禮品，你親自代本王上門去探望。”

    “是，”阿生應(yīng)完，遲疑了一小會兒，道：“還有一事?！?/br>
    “說?！?/br>
    “東都會附近，忽興起了一首小調(diào)，多是孩童們傳唱，殿下可有興趣聽聽這詞兒？”

    “嗯？”

    阿生清清嗓子，又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張口便來：“一等牡丹，三等菊，卻將王妃莠草比，惹怒盧姓女，拆破鬼把戲，名是真，評是虛，為利毀人譽(yù)，厚顏無人及，好個長孫媳?！?/br>
    學(xué)完，室內(nèi)沉默了片刻，李泰將拇指上的戒指轉(zhuǎn)動了半圈，淡淡出聲道：

    “這等有趣的調(diào)子，別讓人埋汰了?！?/br>
    阿生就偷瞄著他的臉，從上面看出一種近乎愉悅的東西來，便收回目光，道：

    “主子說的是，屬下這就去辦?！?/br>
    ……

    再說門庭冷清了兩年的盧府，在那場及笄禮后，突然變得熱鬧起來，每天都有訪客上門來訪，沖著什么來的，大家心知肚明，魏王盜庫一案不了了之，皇上又在這關(guān)頭賜婚，擺明了是給兒子在做面子，愛寵之意不容質(zhì)疑，多少墻頭草上趕著是想要巴結(jié)，原本魏王府的大門不好進(jìn)啊，可現(xiàn)在多了盧家這道“后門”，誰沒個別的心思。

    從四處被人踩，到開始被人捧，盧榮遠(yuǎn)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好，盧榮和夫婦更是天天都住這邊跑，只是，這天送走了兩撥客人，兄弟倆坐在前廳，臉色卻不大好看，因?yàn)樗麄兟犝f了，魏王府和禮部已去過龍泉鎮(zhèn)下聘一事。

    “你說這是誰的主意，正經(jīng)的下聘怎就跑到龍泉鎮(zhèn)去了，這不是給我們難堪嗚？”老大盧榮遠(yuǎn)皺眉道。

    “嵐娘沒那么多心眼，倒是小玉，那孩子主意大著呢，”盧榮和不滿道，“你沒見，那天禮上，她叫下人攆人時候，哪里有將我們這些長輩看在眼里?！?/br>
    他這倒提醒了盧榮遠(yuǎn)那天被遺玉給了個下不來臺的事，繃起臉來，沉思了一陣，抬頭道：

    “娘娘那里，即已打點(diǎn)好了，我看，還是挑個時候，盡快將書晴送到宮里去吧，聽說，年初進(jìn)宮的那批女子里，有幾個很是出挑的，再遲，怕是不及?！?/br>
    第68章 名落名起

    坊市間流傳著一首耐人尋味的兒歌，長孫家和高家聽聞風(fēng)聲之后，怎會無動于衷，可這流言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任憑再阻攔，終究是在知情人的揭底下，讓二月十二那天辦在盧家的及笄禮上，身為高家長孫兒媳的長孫嫻同她那個爾容詩社的所作所為，昭然于人。

    那花草評人的名頭，在傳開的同時，便招來長安城未及笄少女的抵觸和厭惡，尤其是在一位已定的王妃被比做莠草的情況下，誰不怕好好的及笄禮，被那么一群“不要臉”的人給毀了，人人都想做一等的牡丹，可誰也不愿承擔(dān)得槐枝莠草的風(fēng)險。

    再加上盧家和長孫家的舊怨被提起，讓人連帶對長孫家和那高不可攀的爾容詩社都厭惡起來，正如那兒歌所唱——名是真，評是虛，為利毀人譽(y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