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上。

    “每件事都越不過他去，每件事他都一清二楚嗎，每件事最終還是由他定奪——大哥，你到底是做了什么？竟是他要你的命……皇上、皇上、皇上……”

    ……

    東方未明，東宮正殿暖閣前，零星站著六七個人，有男有女，神色多是不大好看。早春，凌晨時候，屋外潮氣重，男子便罷，可站了一夜的三個姑娘家，卻是有些受不住的打起了哆嗦，可卻沒人敢吭上一聲，要條披風(fēng)什么的。

    “真是的，到底怎么樣了，也沒人出來吱一聲，這能怪——”躲在李恪身后的徐映藍，吸著鼻子，語帶些不滿地抱怨，可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恪扭頭警告地瞪了一眼，便將剩下的話吞了下去。

    相較于心存抱怨的徐映藍，另一邊的長孫夕和東方明珠則要安靜許多，兩人同樣站在李泰身后擋風(fēng)，一個目帶焦急地望著緊閉的殿門，一個則是低頭不語。

    又過了一會兒，就在餓著肚子站了一夜的女孩子們快要被凍哭時，才聽“吱呀”一聲，殿門被人雄開，太監(jiān)躬身打起簾子，一趕明黃的身影邁步而出。

    神色陰晴不明的李世民掃了一眼門外的幾人，“你們隨朕來。”

    一行轉(zhuǎn)至了太極宮偏殿，太監(jiān)將書房門關(guān)上后，落座的李世民卻不吭氣，只是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

    李恪瞥了一眼身邊的李泰，方上前一步，小意問道：“父皇，大哥他可是無妨了？”

    本是好心的一問，卻像是點了炸藥，一聲冷哼，在睜眼的同時，李世民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龍案上，怒聲問道：

    “你們誰來給朕說說，這上元節(jié)，你們不好好在宮里待著，為何人會失足掉進曲江里頭，差點兒溺死！”

    三個姑娘都被他這模樣駭住，瑟縮了起來，卻沒人敢開口答話，只除了說來最冤枉的李泰，卻是舉步上前回話：

    “兒臣不知?！?/br>
    昨晚他們一行走散后，李泰便同遺玉在一處，回程時卻被阿生急匆匆地稟報，說是太子掉進了曲江里頭，沿岸正在打撈，待李泰趕過去，人方才被半死不活地救上來。

    急忙把人送回宮，驚動了已經(jīng)睡下的皇上和皇后，面對昏迷不醒又開始發(fā)熱的李承乾，這一對夫妻又怒又急，便罰了他們守在東宮外頭站了一夜。

    李世民瞪了他一眼，便伸手指著李恪道：“你說！”

    “是，回父皇的話，”被點了名，李恪盡可能詳細地把昨晚的事情經(jīng)過講了一遍，話中不乏有些猶豫之處，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講了：

    “昨夜出宮后，先是去了東都會賞燈，后來街上行人擁擠，便被沖散，兒臣同映藍在街上找見了夕兒，又在一家酒樓尋著了劉側(cè)妃同東方小姐，太子和四弟沒了蹤影，”說到這里，他語調(diào)轉(zhuǎn)低了一些，側(cè)目看了一眼李泰，有些猶豫道：

    “聽劉側(cè)妃和東方小姐說，當(dāng)時太子同她們一起到了那家酒樓，恰逢著里頭猜謎討彩頭，太子便一路猜到了樓上去，結(jié)識了一位陌生的小姐，而后兩人便結(jié)伴離開了，說是要去雁影橋看燈?！?/br>
    聞言，李世民的臉色有些發(fā)黑，這事情還沒講完，他便猜到了八成，還是一個色字誤事，難怪剛才在東宮李承乾醒過來，問他事情經(jīng)過，他卻稱作頭痛，避而不答。

    “兒臣覺得不妥，因我們是偷偷出了宮的，也不知太子是否有帶著暗衛(wèi)隨身，就這么跟著一個陌生女子走了，于是我們幾個便又乘車匆匆趕去了雁影橋，等到那里的時候，江邊已是一團亂，說是有人被從橋上擠到了江里頭，而后我們便見著太子帶出宮的近身太監(jiān)周福在那邊求救，方知是太子墜了江——父皇，兒臣不敢虛言，有夕兒她們作證，事情便是這個樣子了?！?/br>
    這件事似乎是場意外，可因為那個把太子引走的陌生女子，在他墜江后詭異的沒了蹤影，便復(fù)雜起來了。

    “是他說的這樣？”李世民問道，見三個姑娘都點頭稱是，沉默了片刻，看向李泰，問道：“你呢，他們幾個在一起，你那會兒去哪里了？”

    “賞燈?！?/br>
    本來李恪聽見李世民質(zhì)問李泰，心底還有些竊喜，可見李世民被李泰兩個字便打發(fā)過去，轉(zhuǎn)而讓東方明珠去作那陌生女子的畫像，心里便不平衡起來，奈何知道他這皇帝老子向來偏心，便生生耐住了不忿，在東方明珠去一旁作畫時，又詢問了一遍李承乾眼下的狀況。

    李世民這回沒拍桌子，但是反應(yīng)卻微妙，他先是輕嘆了一口氣，接著便沉聲道：

    “燒了一夜，腦子是沒出毛病，可——”

    話到一半，他便卡住，左右分別看了一眼龍案對面兩個出色的兒子，擺手道：“你們提前回府去吧，這兩日別在宮里晃悠了，有事聯(lián)會再傳你們過來?！?/br>
    “兒臣告退。”

    待到東方明珠作完畫呈上，最后一個退出去。

    李世民叩擊了幾下桌面，叫進來一名身穿常服的宦官，將手上繪著陌生女子的畫像遞過去，吩咐道：

    “繪成兩份，一份送住大理寺，另一份送到魁星樓，該怎么說就怎么說?！?/br>
    “是?！?/br>
    這宦官揣著畫像離開，室內(nèi)剩下李世民一人時，這中年皇帝方才離了龍案，走到敞開的床邊，從二樓殿上，看向東方漸漸升起的日頭，輕聲自語道：

    “會落下病根么？還是足疾……這倒是解了聯(lián)一個難題。朕這大唐江山，萬千子民，怎會交給——老三的心思是多了些，不過也未必不可教，至于朕這四兒，本是年前便會走的，拖到現(xiàn)在，算算日子。也快該離京了?！?/br>
    目光一移，望向遠處西邊一座若隱若現(xiàn)的樓閣，龍顏上僅剩的三分威嚴(yán)亦淡去，換成幾分欲說難清的復(fù)雜之色。

    “姚夜，我該拿你這兒子如何是好？”

    第421章 母子

    一夜未眠，吞了藥丸方才在凌晨睡下的遺玉，一覺睡過了早晨，日頭隔著窗紙曬進屋內(nèi)，方才暈暈乎乎地醒過來。

    本是習(xí)慣性地要迷糊上一會兒的，但睜眼見著枕邊的睡顏，僅是眨了兩下眼睛，便清醒了過來。

    他不是要回宮去住，怎么又跑回來了？

    雖說住在宮里這十幾天，她和李泰都是同塌而眠，但他除了抱著她睡覺外，根本就不曾做過旁的事情，這也讓她從一開始的抗拒，慢慢變成了習(xí)慣。就當(dāng)是抱了只暖爐睡覺，別的不說，宮里一入夜的確十分安靜，就連能傳十條巷子的打更聲也沒了，往往她能一覺睡到天亮，精神好了許多。

    她緩緩擁著被子坐了起來，低頭看著被子外頭，還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