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北R智點頭。

    遺玉接著便將對長孫嫻的防備說出口：

    “她這么盯著我不放，非要我丟丑失名不可，藝比過去大半，這后面還有四項，她肯定有別的招數(shù)在，唉，真不知我是哪里惹了她的眼，想來第一次見她是在高陽的生辰宴上，后來到學里才有了接觸，原以為她是因為高陽的關(guān)系所以要整治我，但這么一陣子下來，我多少看出她的為人，怎么也不像是簡單為了幫高陽出氣，就大費周章為難我?！?/br>
    長孫嫻此人，容貌柔美，外面表現(xiàn)出來的性格是冷清的，實則是個自恃才名和家世，有傲氣又清高的女子，從她對待楚曉絲的態(tài)度，和上次程小鳳在鴻悅樓所說，國子監(jiān)里因犯錯被處罰的學生，有三成都在之前同她交好過，可見她非常喜歡利用旁人幫自己達到目的，這次潑墨的少年又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用完就被她棄掉。

    如此性子的人，怎么會是個看重情誼的，就算和高陽交好，也不能作為她找自己麻煩的根本原因，堂堂左相之女，竟來算計她這個平民出身的小姑娘，若沒有深意，只是為了意氣之爭，怎么可能！

    “大哥，你上次還與我說過，只要我想知道，我問，你就會告訴我，那你現(xiàn)在與我說，長孫嫻到底為何要屢屢與我為難？”

    遺玉表情很嚴肅地看著對面的盧智，從兩邊半透明的車窗打進來的光亮，將他臉上短暫的為難之色照了個清晰。

    “這個不是不能與你講，先前我沒解釋，亦是被她誤導，畢竟她是同你一年進的國子監(jiān)，向來是只聞其名少見其人，現(xiàn)下才看明白些她的為人?！?/br>
    盧智沉吟了片刻，終是開始與她解釋起來這里面的彎彎道道，“小玉，你可知道，朝堂之上、京城之中，爭斗的最厲害的，是什么？”

    遺玉不假思索道，“自然是黨派相斗，太子、吳王和魏王都有繼位之能，加上中立的一方，明里暗里的纏斗?！?/br>
    她身處長安，因盧智和李泰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算是被卷入了黨派相爭的邊緣之內(nèi)，上輩子的認知，讓她這未涉朝堂的姑娘家，能比常人看的清楚些。

    哪想盧智聽了她的回答，竟是搖頭一嘆，“黨派相斗固然已經(jīng)開始，可卻不是眼下的重中之重，如今這天下，爭的最厲害的還是二字——門第！”

    他將“門第”二字咬的很重，遺玉心中一顫，垂眸思索，門第，即是指的家世，或是門閥士族，或是寒門庶子，這出身，的確很重要，單看他們兄妹初到長安所受待遇便可見一二。

    她耳中聽著盧智繼讀說來：

    “自曹魏以來，門第觀念便在士族門閥之中漸重，士與庶之分隔明顯，晉時更是鼎盛之至，我朝至今建都近二十年，雖這門第觀念不若晉時嚴整，卻依然很深，士族大家的子孫仕途坦順，可寒門學子若要出頭談何容易，但近年來當今圣上重賢才輕門第，己有不少庶民出身者在朝堂之中身居要職，這顯然是家業(yè)深厚的士族大家所不樂見的?！?/br>
    “門第觀念，始于婚姻，眼下老牌子的士族多是靠著姻親接連在一起，不說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卻在大多事情上是同進退，而那些庶民出身無甚家底的朝臣，再相互用姻親聯(lián)系，終會慢慢變成新興的士族勢力，這就分割了士族門閥的利益還有朝中的話語權(quán)——”

    遺玉伸出一手讓他先停下，“我有些懂了，長孫嫻與其說是針對我，不如說是針對你，針對這國子監(jiān)中、這長安城中，庶民出身有意仕途的學子?！?/br>
    這些年來平民出身入仕的學子越來越多，士族門閥是不可能也無力用婚聘來抓牢這些人，哪里有那么多的大家小姐等著待嫁。

    依著盧智現(xiàn)在的發(fā)展，日后必大有作為，眼看科舉臨近，若是讓他順利出仕，于天下寒門學子無異于一道鎮(zhèn)定心念的良藥，必會刺激更多的庶民的出仕之念。

    盧智目露贊意，“對，可以這么說?！?/br>
    遺玉見他肯定，心念一轉(zhuǎn)，哭笑不得道：“這真是、真是——咱們兄妹實是士族之子，現(xiàn)在卻因樹大招風，倒被當成靶子刺著給寒門學子們看，若是哪日認了外公，真不知今日欺我辱我之人，會作何感想?！?/br>
    盧智搖頭一笑，而后面容突然轉(zhuǎn)為肅穆，道：“高門之間相互暗斗，老牌士族又要打壓新興士族，那些有苗子的往往會胎死腹中，這門第之爭，是利了那些權(quán)貴，可卻不利黎民百姓，因而我們——”

    他的話停頓在這里，目光復雜了一瞬，道：“此事暫且就說到這里吧，你也明了長孫嫻為何針對你，咱們?nèi)蘸髸呵曳乐闶??！?/br>
    他話沒說完遺玉卻不急追問，很是貼心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對了，大哥在這五院藝比上，還有事沒與我講清楚吧?！?/br>
    “嗯？”

    遺玉一撇嘴，提醒道：“那木刻，到底有什么用，可不只是讓人高看了幾分，多了些臉面吧?！?/br>
    聽她提到木刻，盧智的臉上突然浮現(xiàn)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還帶著些許神秘。

    “這木刻，的確是有大用，卻不足為外人道也?！?/br>
    他越是賣關(guān)子，遺玉越想知道，朝他小腿輕踢了一下，佯兇道：“我還算你的外人，說！”

    盧智食指蹭了一下下巴，模糊不請道：“據(jù)說——當然這事我也不大肯定，據(jù)說在國子監(jiān)五院藝比，拿了三塊木刻的，在科舉中，可以直入殿試?！?/br>
    “??！”

    遺玉有些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要知道，殿試可是科舉的最后關(guān)頭，整座國子監(jiān)中，各科每年最優(yōu)者十人，才能直入殿試由圣上親選，而這些人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同各大勢力有所牽連，尋常人就算是有才有德也難分半杯羹。

    驚訝之后，遺玉又甚感無趣，“哦，那對我就沒什么用了，學里也真小氣，那木刻就在木頭外面刷了一層金漆，若全是金子打的還值當幾個錢?！?/br>
    盧智似笑非笑的表情未減，繼續(xù)道：“科舉是于男子，那木刻于女子——據(jù)說，凡是在五院藝比中，拿到過三塊木刻的女子，畢業(yè)考后不論成績?nèi)绾?，必為女官！?/br>
    “咯噔”一聲，遺玉心頭震動，兩眼一瞪，結(jié)結(jié)巴巴道：“女、女、女官？”

    盧智似是很滿意她這震驚的表情，放在下巴上的食指夠開，微微頷首。

    遺玉頓覺腦中有些發(fā)蒙，她可沒忘了，入國子監(jiān)最初的動力和目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女官”二字。

    這大唐中，唐律有一則，凡是為女官者，不論品級，不論職否，皆有可平三妻四妾之權(quán)！

    這里的女官，可不是指的宮中那些宮女出身的女官，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