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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和幸存的族人比師兄先回來,師父神骨斷了大半,神魄也險些散逸,傷得很重很重。師父說,師兄背叛了他,背叛了族人,那時候師父的眼神,嘖嘖,想想都覺得可怕?!?/br> 然則話至此時,他的眼中卻并無多少恐懼的神色,反是糅雜著幾許蔑然。 “師兄一個月后才回來,也受了點傷,但是比師父情況好很多。師兄回來的時候,剛好趕上五部魔族聯(lián)手叛盟,長翊領(lǐng)軍征戰(zhàn),卻是師兄出力最多,如果沒有師兄,當時無荒一族說不定已經(jīng)覆滅,可后來,就因為師兄放跑了全部叛軍俘虜,功勞全算在了長翊頭上,師兄連個將功折罪的機會都沒有。再后來就是審判,師兄什么解釋都沒有就認罪了,其實如果他不認罪,師父和族城里那些老不死的東西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樣,但他還是認罪了……” 聽他如此平淡地絮叨這些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往事,倒和聽著說書故事并無兩樣,這些微的恍若隔世之感,甚至不曾于肺腑中化出半縷太息。 “你曾說你親眼見他被師父咒殺?” 梓生轉(zhuǎn)頭看我一眼,只道:“我當時便曾懷疑那只是個替身,且是用時雨的軀殼做的幻形傀儡,但是畢竟沒有證據(jù)……我本來想逼問師父,哪知師父拿了師兄的元靈據(jù)為己有,到底還是打不過他,然后我就跑路咯,不然也肯定是死路一條?!?/br> 我再欲問他,他卻將頭偏了過去,不耐道:“這些陳年舊事,想起就煩,別問了好不?!?/br> ================================ 傳聞當年師尊墮入魔道之后,曾在鬼火魔獄之中修煉千年,終得魔軀神魄,是為魔神。而這鬼火魔獄,正位于虛空裂谷的起端,東極焦土的腹地之中。 不過半月行程,落入眼中已是一片荒敗到無以復加的景象。平曠遠袤的土地上寸草不生,皸裂的地縫時而噴瀑出熾紅的巖漿。遠方一處巨山聳入猩紅的天空,繚繞翻卷的云煙遮掩了半片赤空,沉沉地好似隨時都將墜落下來,吞噬整片曠野。 若非極星懸于南天,仍是那般湛白皎潔,我如何還能相信,此處亦是我等生活多年的世界。 據(jù)聞萬年前魔族十二部落統(tǒng)治此界之時,縱橫上千萬里的魔域穢土,唯此東極煉獄之地始終鮮有人跡,卻不知梓生與我言道的十萬性命,到底與此處有何關(guān)聯(lián)? 在我的再三追問之下,梓生如此解釋,說:現(xiàn)今有一部溟魔部眾,欲往東極取得魔火,襄助已然修成真魔之身的溟魔首領(lǐng)梟玄對抗長翊的十萬英武祭司。若是此舉得逞,我族這十萬祭司,性命危矣。 可這家伙,不是將將才因為對族中祭司出手,被長翊的咒縛捆得和粽子也似,忽然變得如此體全大局,也未免忒奇怪了些? 怎知這一切的異常,并未能抵過我對那十萬性命的上心,兼之我到底是有些托大,以為幾番交手已經(jīng)將他的虛實探了個透徹,只當他頂多不過一介靈魔,總歸是逃不出我的掌心。 而當我想起師父臨行前的又一句囑托,徹底明白自己被他誑得有多離譜的時候,已然太遲太遲。 “梓生之言,十句之中最多只可信得兩句,其余皆當細細斟酌,否則遺患無窮?!?/br> ----------------------------- 我從無眠的夢里醒來,睜開雙眼,周遭是一片純?nèi)坏某嗉t色。 這是一所處處透露著雄奇而粗獷的殿堂,穹頂帷幔,燈臺屏盞,紅彤彤的成了片,幾方用作桌案的石臺與地面卻又是一片純粹的墨色,望之皆是悃質(zhì)無華,不事雕修。 這是何處? 我為何會在這里? 東極之中,有一處名曰鬼蜮的所在,此地正在東極最高的歷瞿山,拔地而起,聳峙曠原,高萬仞,山麓之上,魔域瘴氣與火山灰煙集聚而成的黑云經(jīng)年不散。歷瞿山腹之內(nèi),乃是熔巖深池,其萬丈深處,便是當年師尊修煉千年的鬼火魔獄。此處積蓄著整片魔域大陸最為濃厚的魔氣,縱是魔族土著也不敢輕易涉足,非修為高深者,近此山百里內(nèi),立地斃命。 在歷瞿山巔環(huán)繞的重重黑云之上,卻有一塊徑長百丈的嶙峋怪石以魔域瘴氣為憑懸于半空,巨石上聳立著一處殿堂,名曰熾焰穹殿,巨大的禁界華彩萬變,阻絕了來自歷瞿山的炎熱與魔氣,若從遠處高空觀望,恰若一顆渾圓的明珠,綴飾于這片廢土焦墟的東極之巔。 進入鬼蜮的界限之后,梓生非但沒有因為抵御魔氣而顯出半分不濟,反是猝然變了副模樣,眸子成了與師父相仿的赤色,卻比師父的血瞳更加妖艷攝人,一身形容里的落魄之意,頃刻被熾烈的靈光掩得不余分毫,換卻多少睥睨蒼生的狂野之氣,矚目視之,豈非正乃一句,金鱗豈非池中物,一遇風云便化龍。 我察覺異常,當即與他動手,起先他還處處讓我,抽得閑空還與我雙雙叫罵不休,一句狗兔崽子一句死傀儡,唇槍舌劍淬的可都是見血封喉,未過多久,他終于罵不過我,索性就將我一咒拍暈過去。 再醒來時,我便已身在這熾焰穹殿之中。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一報還一報,蒼天饒過誰。都說莫欺少年窮,終須有日龍穿鳳,我、認、栽! ========================= 與梓生這等缺乏教養(yǎng)的人不同的是,我能夠正確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窘境,打也打不贏,逃也逃不掉,就算罵服他又有什么用,于是我從表面上乖乖放棄了一切抵抗。 梓生全天候無間隙地把我守著,比跟屁蟲還粘人。 此刻他正坐在我身旁的石臺邊上,換了身干凈的墨色短衫,亂蓬蓬的頭發(fā)也已打理干凈,被紅色的綢帶束成一股,素白的臉上猶含幾分狷介,倒與我想象當中師父那般絕傲的神姿,頗有幾分相類。 石臺上擱著一副精致的茶具,他聚精會神地調(diào)著茶。 手忙腳亂了大半個時辰,他捧著茶托,走到我面前,遞給我。 我眼皮微抬,將他手中的茶盞瞄上一眼,閉了回去。 “師兄……” 他弱弱地喚了一聲,求道:“你說句話好不好……” 自從回到他的這處老窩,終于不一口一個死傀儡的亂叫了,直接改了稱呼,叫師兄。 顯然,趁我昏迷不醒的時候,他應是用了什么手段,認定了我的三魂確是天晗本人,滿足了他求知欲的同時,也等于給我下了終審判決。 沒錯,我就是那個當年在墮世之戰(zhàn)里臨陣倒戈,害得師父身受重傷壯志未酬,害得十萬族人殞命神域魂飛魄散,害得魔界永世脫離六界之外的逆賊天晗。 數(shù)月的遭遇點點滴滴串連成線,明澈得如同雪山冰泉,哪還由得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