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只見一群鴿子在碧空中自由地盤旋飛翔，最后朝著東面的一排聯(lián)體小高層飛去。惟希緩緩從胸中吐出一口郁氣，提振低落的情緒，隨后打電話給唐心：

    “我下午不進(jìn)公司了，你到時間就下班吧，不用等我?！?/br>
    “希姐，你事情辦完了，過來大小姐，我們喝一杯吧?！碧菩脑陔娫捘穷^仿佛也能感受到她的壞心情，請她去她開的大小姐酒吧喝一杯。

    “改天罷?！蔽┫４丝虡O度需要家的溫暖包容，想投入父親的懷抱，想伏在祖母的膝頭，任由祖母輕輕地用手在她的頭頂慢慢梳理她的頭發(fā)……

    惟希翹了兩個小時的班，提前回家，驅(qū)車前往老房子，只有那里，才能讓她拋開一切羈絆，放下那個堅強(qiáng)獨立的自己，獲得片刻的放松。

    惟希將自己的小車停在自家院前的空地上。徐家的老房子位于滬江的大型主題游樂園附近。當(dāng)初為建造這座全國最大的世界著名主題游樂園，滬江有很大一片農(nóng)田、農(nóng)舍和宅基地被征用，惟希家兩層樓帶小院的房子就在其中，因老房子恰好被劃在征地范圍之外，而得以保留。如今老宅與游樂園只隔了一條公路和一道三五米寬的小河浜，出門東望，就能看見同游樂園配套的豪華主題酒店。

    老宅院青磚黛瓦而建，外墻面滿是攀援而上、藤蔓茂密蔥蘢的爬山虎，小小一方院子里辟出來一角菜園子，種著絲瓜番茄西葫蘆，此時正是收獲的季節(jié)，用竹枝搭起來的果蔬架子上頭，累累綴綴地掛著長長的絲瓜，嫩黃的絲瓜花還將落未落，在晚風(fēng)中等待采擷。

    惟希開門進(jìn)屋，腳還沒來得及站定，先聽見祖母房間里傳來動靜，英眉微蹙。父親和祖母按計劃還有兩天才回來，莫非是進(jìn)了不長眼的毛賊？她輕手輕腳地走向祖母房間，借著房門做掩護(hù)，朝里頭一看，卻見父親在祖母屋里埋頭找東西。

    “爸爸？”惟希有些意外，“您怎么提前回來了？阿娘呢？”

    徐父聞聲抬頭，如釋重負(fù)，“囡囡你來了?。空谜?！快來幫我找找，看你阿娘把存折放在哪了了？”

    惟希有些摸不著頭腦，“您找阿娘的存折做什么？不是說好了過兩天我派司機(jī)去接你們么？”

    徐爸爸頗有些無可奈何，“阿娘在那邊認(rèn)識了就個牌搭子，幾個人要好得恨不得天天在一起，決定不回來了，打算在那邊養(yǎng)老。她說那邊空氣好，食物新鮮，又有牌搭子一起搓麻將，日腳比在家里好過。今天有回來的班車，她讓我先回家，給她取兩個月的生活費還有換洗的衣服送去，她約了朋友上山到庵堂里吃兩天齋……”

    惟希聽得目瞪口呆。想不到祖母竟這樣灑脫，說不管就不管，從此拋開都市里的繁華喧囂，索性要在生態(tài)農(nóng)莊養(yǎng)老了。

    徐父揮揮手，“阿娘的存折藏得太好，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快快快，用你的專業(yè)技能幫我好好分析分析！”

    徐父其實頗能理解老太太的心理，眼見著多少年的老鄰居老姐妹，陸陸續(xù)續(xù)地都搬離了祖輩世代居住的村鎮(zhèn)，平時抬頭不見低頭見，買菜散步都能碰上的老伙伴，隔得遠(yuǎn)了，漸漸便斷了往來。以前的一桌麻將搭子，如今有的住新房去了，有的抱孫子重孫去了，她雖然舍不得，卻也替他們感到高興。只是剩她一個人孤零零的，難免會覺得寂寞罷？

    惟希啼笑皆非，她要不是臨時起意回家一趟，他打算一個人找到什么時候去？惟希站在祖母房間當(dāng)中，四下環(huán)顧，心想自己若是她老人家，會把鈔票和存折藏在哪里？老人的屋子頗大，原本是青磚地面，后來怕地面潮濕，冬季寒冷，又請人在上頭澆水泥、架龍骨，鋪了一層原木地板?？繅|西朝向擺放著一張老式的架子床，承塵蚊帳床幔俱全，一旁有一只榆木嵌螺鈿夜物箱，如今拿來當(dāng)床頭柜用，上頭擺著臺燈茶杯等物品。朝北的一面墻下堆著兩只紅漆樟木箱子，一臺老式的織布機(jī)和一座小小的石磨，南墻靠窗則放著一個老紅木的五斗櫥。

    惟希瞥見五斗櫥的一個抽屜沒有完全關(guān)上，看來父親已經(jīng)找過五斗櫥，這會兒他正坐在床沿上，估計床頭夜物箱也已找過。她心想如果自己是祖母，又能把財物藏在哪里呢？櫥柜箱籠目標(biāo)太明顯，很容易翻找；床下于祖母來說又太低矮，存拿物品很是麻煩……惟希的目光最終落在墻角的石磨上。

    她小時候常見祖母泡好了糯米、黃豆，細(xì)細(xì)地磨了了米漿豆?jié){，自制糯米粉、老豆腐。祖母用自制的糯米粉包的湯圓又糯又滑，秋天的時候摘了院子里老桂花樹上的金桂，一并釀了桂花蜜，下一碗桂花甜酒釀小圓子，簡直好吃得連舌頭都想吞下去。如今隨著祖母日漸老去，這座小石磨與古老的紡織機(jī)一道，早已失去了原本的使用價值，只是老人家舍不得扔，就一直當(dāng)裝飾品一樣仍舊放在家里。紡織機(jī)和紅漆樟木箱子都是祖母的陪嫁，閑置不用這些年都用一塊藍(lán)粗布罩著，隔段時間取下來清洗。這會兒上頭略有灰塵，又該換下來清洗了。一旁的石磨恰恰相反，天長日久的使用，使這座青石小磨的邊緣光滑，上頭只有薄薄的一點浮灰，看起來倒像是從未停止它的使命。

    惟希走向石磨，彎腰側(cè)頭目測上下磨盤之間的距離，然后直起身，伸手抬了抬上頭的磨盤。磨盤分量不輕，惟希要用些力氣，才將之抬高兩寸，果然看見下頭壓著兩個信封。

    “爸，在這里?！?/br>
    徐父趨近取出信封，打開一看，一個里頭裝著兩張存折，另一個里面則裝著幾千元現(xiàn)金，他從中拿出兩千元來，“放得這么隱蔽，又不告訴我在哪里，我怎么能找得到??！”

    惟希笑起來，問：“爸爸，你吃過晚飯了沒有？”

    徐爸爸搖頭，“一回來就開始找東西，還沒來得及吃。”

    “那您洗洗手歇息一會兒，我去做晚飯。”

    “我去罷，你上班累了一天了?！毙旄覆簧岬门畠合聫N，這老房子沒通天然氣和自來水，至今還在用液化氣鋼瓶和井水，燒頓飯遠(yuǎn)沒公寓房來得方便。

    惟希笑一笑，“我動了一天腦，現(xiàn)在做點不用動腦子的事情，放松放松呢?！?/br>
    說罷自去院子里摘了一條絲瓜、兩個番茄和一根西葫蘆，又往冰箱里找出兩個雞蛋，一小包切片火腿。徐爸爸到底忍不住，還是往天井里去汲了一大桶井水回來。

    “當(dāng)心您的老腰?！蔽┫＝舆^父親手里的水桶。

    “沒事沒事！”徐父擺擺手，拖了一條小板凳過來，陪女兒在廚房里，一邊看她用電飯煲燜上飯，轉(zhuǎn)而利落地為絲瓜、西葫蘆削皮，一邊閑聊。“……大姆媽家的珮珮和她老公離婚了，你曉不曉得？”

    惟希倒是一愣。大姆媽是父親的表姐，家里有兩個女兒，生得漂亮嫁得好，如今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