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安慰著自己，腳步卻更快了。

    何天的學(xué)校沒有圍墻，他很順利地跑到了何天的宿舍樓下，卻無法上去。他只好請深夜回寢的同學(xué)幫他去找一下何天。

    宿舍樓下，翌陽仰著頭緊緊盯著何天寢室的窗口。今天的月光很亮，溫柔地灑在翌陽的身上，在地上拉出一個長長的影子。

    此刻，就連那沒有靈魂的影子都充滿了雀躍和甜蜜。

    等了一小會兒，何天寢室的窗口探出一個人影。

    “何天！”翌陽忍不住大聲喚道，可他馬上又意識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深夜了，這么大聲會影響到別人休息，于是，他又壓低了聲音，喚了聲，“何天，我來了?！?/br>
    然而，他沒聽到期待中的聲音。

    他聽到的是一個不熟悉的女聲：“何天今天沒回寢室?！?/br>
    說完，窗口的人影縮了回去。

    翌陽滿懷希望的心瞬間變得空落落的，不是何天，何天不在。

    這么晚了，何天不在寢室會去哪兒呢？難道，回家了？揣測了一番，翌陽決定去何天的爺爺家看看，除了這個地方，何天還會去哪兒呢？

    09

    何天得知mama的死訊后，決定連夜趕往溫州。

    她一刻也不能等了，沒有聽到mama最后的聲音，她不能連mama的最后一面也見不到。她問清楚了mama所在的具體位置之后，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衣物就出門了。

    出門的時候，她才想起手機(jī)一直關(guān)機(jī)，mama的朋友肯定也一直沒能聯(lián)系上自己。她趕緊開機(jī)，果然，有很多未接來電。

    何天翻看著那些來電，看著那個來自mama的陌生的號碼，心里如火烙般疼痛。

    翻看到最后，一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翌陽。

    何天的心更痛了，她此時最不愿看到的名字就是“翌陽”，最不愿見到的人，也是翌陽。因為，她覺得她不配擁有幸福了。

    然而，即便這樣，一想到翌陽，她還是會心痛。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在看到手機(jī)上“翌陽”兩個字后，一抬頭，她竟然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翌陽？”她驚訝地出聲。

    這一刻，她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翌陽從何天學(xué)校一路跑過來，終于，在何天爺爺家樓下看到了他瘋狂想念的人。他久久地看著何天，眉眼依然熟悉，卻沒有他想念的燦爛微笑。

    不知怎么的，看著眼前無比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何天，翌陽有些緊張，他試探地說著：“是，何天，我是翌陽。我來了。”

    何天不明白翌陽怎么會突然大半夜跑到她家樓下，更不明白翌陽此刻話中的意思。

    此刻的她是那么害怕從翌陽口中聽到任何有關(guān)思念有關(guān)他們的幸福的話。

    何天一直期待著翌陽有天能對她說，我來了。她一直期待著能和翌陽幸福地一直走下去。

    此刻，翌陽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對她說，我來了。

    可是，一切都遲了。

    就在下午她為了追翌陽而掛斷彌留之際的mama的電話的那一秒，所有的一切都遲了。

    翌陽似乎有話要繼續(xù)說下去，何天卻馬上阻止了他：“翌陽，你什么也別說了，我現(xiàn)在有事要去車站，我走了?！?/br>
    翌陽蒙了。

    他一路上想了無數(shù)種何天見到他時的反應(yīng)，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沒有想到他三年的期盼和努力，他一路的歡喜和雀躍，換來的就是這樣冷淡的一句“翌陽，你什么也別說了，我現(xiàn)在有事要去車站，我走了”。

    翌陽覺得自己肯定漏掉了什么事情，要不然他的何天，他的那個心心念念只想和他在一起、對他說著“你不來，我不走”的何天，怎么會在好不容易等到他來了的時候，就這么輕易地對他說“我走了”呢？

    可是，何天沒有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在他還未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jīng)飛快地逃離了。

    等到他回過神追出去的時候，何天已經(jīng)坐上的士，遠(yuǎn)遠(yuǎn)地將他甩在了身后。

    這到底是怎么了？

    翌陽失神地看著越行越遠(yuǎn)的的士，怎么也想不明白。難道是自己丟下何天太久，這一次，何天要丟下自己了嗎？

    不行！不管怎樣，他再也無法接受與何天的分離。

    翌陽的心中隱隱有種這次不把何天追回來，就永遠(yuǎn)也見不到何天了的感覺。望著遠(yuǎn)去的車，他拔腿就跑，邊跑邊聲嘶力竭地喊著——

    “何天！何天！”

    “何天，我來了！”

    “何天，我媽原諒你了，不會再阻止我們了！”

    “何天，你別走！”

    ……

    何天從車后視鏡中看著翌陽奮力追趕她的樣子，淚水早已爬滿臉頰。她多么想不管不顧地跳下車擁抱翌陽啊，她多么想對翌陽說，我終于等到了你。

    然而現(xiàn)實卻是她不得不再一次和翌陽分開。

    而這一次，似乎沒有重遇的可能。

    因為，她不允許自己幸福了。

    10

    何天很久沒有做夢了，處理完mama的后事，在從溫州回上海的車上，她卻難得地做了夢，夢到自己跪在一個山坡上，眼前是一片荒涼的墳地。

    天色灰暗，被風(fēng)夾著的細(xì)雨打在她的身上。

    一個穿著白衣的中年女人站在一個墓碑前，眼眸哀傷地看著她。

    滄桑自女人那白色的身影蔓延到整個天邊，仿佛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

    何天長久沒有開口的嗓子低啞暗沉，她的眼里帶著淚，瘦弱的手臂朝那女人伸展開，喊了一聲“媽”。

    那女人似乎也想要擁抱她，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是觸及不到她，只好遠(yuǎn)遠(yuǎn)地充滿慈愛地看著她，對她說：“天天，mama對不起你，要先離開了。mama不是故意丟下你一個人的，你一定要原諒mama，好嗎？不要為mama的離開傷心，mama這些年受病痛的折磨已經(jīng)筋疲力盡了，離開對mama來說是一種解脫。mama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陪伴你長大成人，沒能看到你出嫁，沒能看到你幸福。所以，天天，你一定要替mama完成心愿，一定要過得幸福。你幸福了，mama在天上看著也會覺得欣慰。記住，一定要幸福！”

    說完，女人的身影漸漸變淡，直至消散。

    何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