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biāo)準(zhǔn)的專業(yè)素養(yǎng)，并未搭話，也無探究，只是埋頭療傷。然而不同以往，一道目光始終在自己頭頂盤旋，似鷹隼尋找獵物，片刻也不松懈。這是巫臣對她生疑了嗎？鄭姬沒跟他提起自己想要出宮的事情吧？楚子苓心生懊悔，可別因?yàn)橐粫r心急，壞了大事。

    待艾灸完，楚子苓背后已生出了一層冷汗。

    用奴婢遞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臂，屈巫露出了笑容：“大巫果真靈驗(yàn)，若吾再有不適，怕還要煩勞?！?/br>
    聽到這話，楚子苓只覺心神一松，也笑到：“自當(dāng)效勞?！?/br>
    這番話，倒是生出幾分和氣。楚子苓起身，親自送屈巫出門。

    今日屈巫也沒帶隨從，只有伯彌一人跪在殿外等候。也不知怎地，出了門，楚子苓就覺那垂頭縮肩的女子有些不對，不由看了她一眼。然而這一眼，正對上了伯彌的雙眸。

    伯彌不知自己是怎么起身的，也不知她如何能裝的神色如常，逃過家主利眼。她只知道，自己的魂魄已經(jīng)出體大半，似乎連畏懼也消失不見。這本就是她的命。身為隸妾，當(dāng)個玩物，做個愛寵，不也要隨主人生殉？她掙扎了如此久，做了如此多荒唐事，終究不過是“命定”二字。

    沒人會在乎她是死是活，亦不會有人抱半點(diǎn)善心。是她忘了本分，才會落到今日的境地。

    如今，她認(rèn)命了。

    既然連生死都拋在了腦后，伯彌以為，再也不會有什么讓她動容。然而她錯了。

    那雙清亮眼眸望向了她，眸中沒有憎恨，沒有輕蔑，沒有熟視無睹的冷漠，似乎只是問她，“你可還好？”

    你可還好？

    那是看“人”的目光，是看個活物。她曾見過同樣的目光，在那滿園嚎哭，一嘴血腥的時刻。那時，她在那目中看到的是什么？憎恨？憤怒？厭棄？都不是，那眸中，只有茫然和悲憫。

    她可憐過她。

    伯彌驟然低下了頭，讓那兩點(diǎn)淚滴，滲入了衣裙之中。隨后，她極為緩慢的起身，跟在了申公之后。

    一步，兩步，三步……

    許是伯彌的步伐太小，竟被家主落下一段。待快要走出大殿時，她突然一側(cè)身，湊到了那人耳邊。

    “申公欲殺你。”

    一句輕到不能再輕的耳語從嘴邊滑落，伯彌只覺渾身一松，也不待那人反應(yīng)，便匆匆加快腳步，追上了面前的男子。

    只是伯彌自己都未曾察覺，她的腳步如此輕盈，裙角微展，猶如蝶翼。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她說什么？楚子苓睜大了眼睛，看著伯彌纖瘦的背景, 有些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話。

    申公想要?dú)⑺繛槭裁矗?/br>
    下一刻, 寒意涌上。楚子苓突然想起了方才那審視的目光, 她確實(shí)沒表現(xiàn)出異樣，但兩人在這里相會，又豈能保證一點(diǎn)破綻也沒露？只她的存在, 就足以以讓這場“私奔”擔(dān)上風(fēng)險。殺一個小小巫醫(yī), 不需要更多的理由了。

    可是自己身在宮中，巫臣準(zhǔn)備如何動手？難不成買通宮人，派個刺客？不對！殺她何須刀劍，只要薦她去給楚王治病即可！

    “女郎？”蒹葭見她面色不對，有些擔(dān)心的靠了過來。

    看著那張稚氣尚存，憂心忡忡的面孔，楚子苓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無妨, 只是有些累了?！?/br>
    現(xiàn)在只是猜測, 還沒到最壞的時候。她不能先亂了陣腳。她要活下, 要帶著蒹葭一起活下去！

    ※※※

    寢宮中，煙霧繚繞, 咒唱不斷，數(shù)不清的靈官、大巫圍在榻前。祝、咒、卜、醫(yī)全都試過, 可是大王仍舊沒有蘇醒的跡象。

    “昨日不是還說, 大王能出聲了嗎？怎地還沒醒來？！”就算沉穩(wěn)如樊姬, 也忍不住焦躁起來。

    如今太子不滿十歲, 諸公子年富力強(qiáng)。若大王不在, 這楚宮中會不會又掀起一場爭權(quán)血戰(zhàn)？就算許偃、彭名等親衛(wèi)都投靠過來，亦不能讓樊姬心安。若大王能再活幾載……

    “小君息怒。如今之計(jì)，唯有從巫舍再尋良才?！绷⒖逃徐`官進(jìn)言。

    “良才？”樊姬腦中紛亂，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巫舍中的大巫不都到寢宮了？哪還有良才？

    那靈官卻道：“下臣聽聞王子罷獻(xiàn)了一巫醫(yī)，擅長金針之術(shù)，何不尋她前來？”

    “汝是說巫苓？”樊姬終于反應(yīng)過來，面上不由一喜。是啊，聽說這巫苓連失心之癥都能治，如今大王不醒，不正是失心嗎？

    誰料未等她開口，一個聲音驟然響起：“此事不妥?！?/br>
    何人如此大膽！樊姬循聲望去，然而看清了說話之人，僅是皺起眉頭：“瞳師何出此言？”

    巫瞳跪在原地，聲音如常：“大王乃卒中，邪氣入腦，如何針刺？”

    樊姬一愣，頓覺有理。若是放血、湯藥尚可，使針刺腦，萬萬不成。

    聽聞此言，那靈官也不退縮：“巫醫(yī)未至，汝怎知需刺哪處？還是先招人前來，試上一試！”

    樊姬不由點(diǎn)頭，這話也有道理。如今大王病成這樣，也沒旁的法子了，試一試總是好的。

    然而巫瞳卻抬起了頭，一雙藍(lán)眸未曾遮住，就如此陰森森的盯著說話之人：“試試？若刺鬼之術(shù)傷了大王魂魄，誰來擔(dān)當(dāng)？”

    瞳師乃歷任楚王通靈之巫，生前乃青鸞化身，祛病賜壽，死后則要送大王之魂，為幽都使者。若只是關(guān)乎大王之病，確可一試。但若關(guān)乎魂魄大事，誰敢冒險？

    “小君……”

    那靈官還想再說什么，樊姬已經(jīng)柳眉倒豎：“住口！如此多靈官巫醫(yī)，尚不能治，區(qū)區(qū)小巫又能如何？！”

    那靈官頓時啞了聲。巫瞳俯身一拜，又轉(zhuǎn)身入了內(nèi)殿。

    樊姬疲憊的揉了揉額角，只盼鬼神賜福，讓大王盡快醒來。

    繞道了帷幕之后，巫瞳并未上前，而是對身邊宮人道：“吾需回去取些東西，你在此守著，切不可離開?！?/br>
    那宮人見瞳師吩咐，不敢違命，乖乖守在外面。巫瞳則從偏門出了大殿，匆匆向小院走去。

    從中午枯坐到日頭西斜，楚子苓也沒想出更好的辦法。若屈巫讓人推薦她，也唯有硬著頭皮給楚王診治了。雖然不知道楚王患的是什么病，也沒有治好的把握，但總比其他手段好對付些。

    正想著，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就見巫瞳大步入內(nèi)，開口便問：“你可能治卒中？”

    人來的突然，話更莫名，楚子苓心頭卻是一凜。巫瞳這幾天肯定都在楚王身邊，難道楚王得了卒中？這不是中風(fēng)嗎？情況嚴(yán)重嗎？

    她趕忙問道：“病人可有昏迷？昏了幾天？有其他癥狀嗎？”

    “昏迷三日，常常大汗淋漓，忽冷忽熱。今日忽的頭頸后仰，身軀弓長，卻未曾醒來。”巫瞳飛快道。

    楚子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