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的旨意，抗旨輕則殺頭，重則抄家滅族。這樣的事，難道你沒聽說過？旨意在上，下面的人在如何各懷心思，也只能敬重旨意，順從皇命，這便是適可而止。”

    云德說著，深吸了口氣，神色染了疲憊，“祖母向來覺得你乖巧懂事，卻不想你也是個(gè)膽大的，買兇殺人這樣的事也敢沾手，祖母告訴你，出生在咱們這樣的人家，有手段是好事，可手段太過殺伐太過，家里再有權(quán)有勢，也不可能處處替你遮掩！最后聲名狼藉，葬送了性命的，你以為沒有？一家一族跟著連坐的，都是有的！”

    顧初音身形一顫，臉色又白了幾分，云德看著嘆出氣來，拉過她的手輕拍幾下，盡量放緩了聲音。

    “你還小，是被有心人蠱惑利用了，吃一塹長一智，多在祖母身邊留兩年吧，是該再大些才好嫁人?！?/br>
    云德疲色盡顯，揮手讓她去了，顧初音恍恍惚惚地出了門，心里想著云德的話，淚如雨下，可腦中忽然晃過的一人的身影，又讓她心頭一痛。

    真就這樣了么？他真要去娶那品行不端的落魄女？

    “姑娘！”

    綠煙從旁扶住了她。

    顧初音怔了一下，回過頭來，冷冷地看她，“綠煙，好樣的?！?/br>
    扶住她的手一僵，綠煙面露苦澀。待出了大長公主府，穿過月洞門到了顧府，進(jìn)了姑娘自己的小院，顧初音便一把甩開了綠煙，冷哼一聲，“你再不要認(rèn)我這個(gè)主子！”

    綠煙曉得自己不把話說明白，姑娘是再不會原諒她了，便是大長公主因她及時(shí)報(bào)信賞了她，她以后也是完了。

    “姑娘，您聽奴婢說，這婚事可不簡單呀！”

    顧初音頓了一下腳步，綠煙知道姑娘這是愿意聽了，趕忙隨她進(jìn)到了屋里。

    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綠煙抖聲道：“姑娘，那薛氏女您可知道是誰？”

    顧初音一聽“薛”字，心口便似被人捅了一般，她無心猜測，只別開了頭去。

    綠煙也非是讓她猜，接著又道：“姑娘也是見過的，她是薛道長呀！和侯爺一道去扶搖書院的薛道長！”

    話音一落，室內(nèi)詭異的安靜。

    顧初音有些恍惚，“你說誰？”

    綠煙眼淚灑了下來，說不出是委屈還是為姑娘感到心疼，“侯爺親自向皇上求的旨意，并非因?yàn)閵A在兩位大長公主之間為難，而是那薛道長，根本就是侯爺?shù)摹纳先?！?/br>
    顧初音張口結(jié)舌，臉色煞白比方才被云德大長公主訓(xùn)斥更甚，她回想起了書院為侯爺接風(fēng)的那晚。

    天色已晚，山中夜雨不停，她避在墻角想偷偷看一眼侯爺。侯爺走在前，那兩位道姑走在后，而后那梁道姑和冷侍衛(wèi)撐著傘離去了，她看著侯爺停下腳步，半對著她站的這處墻角，心里還有些亂跳，想讓侯爺瞧見她，又怕侯爺覺得她這是小人行徑。

    她糾結(jié)思慮的時(shí)候，那落在后面的薛道姑走上了前來，侯爺似是在瞧那道姑，她心里有一瞬的疑惑，可侯爺開了口，讓那道姑避開路上的積水。

    她那時(shí)覺得，侯爺雖面含拒人千里之意，可行事為人卻全不是那般，對待一個(gè)不相干的道姑，都是如此周全，世上再沒如此好的男兒！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這竟然完完全全是她自己的臆想！

    那道姑竟是侯爺心上的人！

    心口被人捅進(jìn)的刀，呼啦一下又被拔了出來，顧初音疼得有些麻木，卻又笑了起來，笑出了聲。

    “原來，都是我自己在騙自己！原來，都是假的！”

    捂著胸口，她淚如雨下……

    眼睛上蒙了無人知曉的霧，水霧彌散，在眼前浮現(xiàn)一片亭臺樓閣，就像是?？涂谥械腻?、越人話里的天姥；若是信了，伸手去觸摸，從指間劃過的卻只是一縷穿堂風(fēng)而已。

    ……

    天空飄了細(xì)細(xì)的雪，風(fēng)一吹飄蕩好遠(yuǎn)。

    涿州城外，路邊的枯草里無有馬兒能嗅到的清新草料，馬兒不滿地?fù)u頭踏步，又漸漸向喧鬧的城門方向?qū)ひ?，只是一步跨出，卻被背上的人勒住了韁繩。

    “不去了?！瘪R上的人低聲道，不知是說你馬兒聽，還是說給他自己。

    他勒住韁繩調(diào)轉(zhuǎn)馬頭，肩上積雪撲漱漱落了下里，落在他的道袍上，落到馬背上，或滑落，或化掉。

    有上了年紀(jì)的老道士從路邊往城門處跑，朝后面的另一個(gè)老道士呼喚著，“老關(guān)，雪下大了，快些個(gè)！”

    后面這關(guān)老道跑得氣喘，“我這上了年紀(jì)的，跑不動了！”

    他扶著拉腰呼哧呼哧地喘氣，一側(cè)頭看到路邊有個(gè)人，見著他也一身道袍，“呦”了一聲，“小道友，自哪來往哪去呀？涿州城就在眼前，要下大雪了，進(jìn)去避一避吧！”

    馬上的人朝關(guān)老道客氣拱手，“多謝您指點(diǎn)，晚輩就不進(jìn)城了，這便去了?！?/br>
    他說完，最后望了一眼涿州城，揚(yáng)鞭打馬，瞬時(shí)離了去。

    雪從他身上全落了下來，鄧?yán)系狼浦蝰R遠(yuǎn)去，很快化為風(fēng)雪中模糊的墨點(diǎn)，嘖嘖道：“年輕人就是撐凍，也不知立在這多久了嘞！”

    第393章 meimei

    雪越下越大，阿蕎只聽著雪落便不愿再背一句書，一雙眼睛只往窗外瞧，薛云滄瞧她這小模樣，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讓她帶了前些日子薛云卉讓人做來的兔毛小帽出去耍。

    阿蕎歡天喜地地去了，引得一旁背書的盧寧抬起頭來眨了眨眼。

    “你也去吧?！毖υ茰骈_了口，知曉盧寧這小小年紀(jì)跟著自己堵了這些年的書，已是同齡人難以企及的定力，因而并不壓著他的性子，頷首允他，又道：“把姑姑請來?！?/br>
    盧寧聞言免得不雀躍，只仍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禮，才追著阿蕎出門去了。

    薛云滄重新燒了水泡茶，水沸的時(shí)候，薛云卉來了。

    她身上還沾了星星點(diǎn)點(diǎn)未拍凈的面，沖薛云滄笑道：“哥哥請我吃茶，那我請哥哥吃餃子，方才盧嬸下鍋的餃子，大半都是我包上的！”

    薛云滄柔聲道好，“包餃子也是門手藝，多一門手藝補(bǔ)一補(bǔ)總是好的?！?/br>
    他說的這話當(dāng)然別有意思。

    這樁親事來的突然又熱鬧，圣旨下來那日，整個(gè)涿州城都沸騰了。原本涿州人都以為這瑞平侯夫人的位置又要重歸京里貴女了，卻沒想到宮里突然來人宣旨，讓薛家女嫁進(jìn)瑞平侯府去！

    當(dāng)天便有城里有名的繡坊找上門來，倒是不收一份錢，要給侯夫人繡嫁妝。薛云卉這個(gè)拿起針便能把十根手指頭挨個(gè)戳破的人，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了，還問人家，能不能連給新婚夫君的里衣一并做了？

    薛云滄再看不過去，出聲阻止了她，哪有自己夫君的里衣，也要假人之手呢？

    只是這卻是愁壞了薛云卉，她那女紅也就止于縫個(gè)繡帕，秀個(gè)梧桐子了，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