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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很安靜, 只聽見柴火“啪哧”燒的聲音。 感覺有些微熱,甜妹兒把線帽取下, 短腿晃倆下,努力掙扎著下地,把那碗紅薯玉米餅加烤兔rou,遞給文景深, 黑亮的眼睛在火光下熠熠生輝。 “文老師,這是給你跟小哥哥吃的。” 文景深愣兩秒,低下頭看著兒子渴望的眼神,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接過碗,揉揉甜妹兒的頭,認真道謝:“多謝甜妹兒,多謝白先生,真的謝謝你們——” 話到最后,有一些破音。 可以明顯看出剛才“兒子不見”,對他的影響非常大。 見父親點頭,文陽熙小聲道一句“謝謝”。 然后他抓起餅三下五口,狼吞虎咽起來,仿佛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看樣子很像餓了好些天,看得令人心酸,住大房子餓肚子,傻子都知道這不正常。 甜妹兒看著他蜷縮在爸爸懷里,單薄瘦弱小小的一團,看著好像一只受欺負的小動物,大姐大使命感上來,拿起長竹筒,遞過去。 “小哥哥吃慢點,喝點熱水,不燙,我有喝過的?!?/br> “謝謝meimei。”嘴角沾著餅渣的文陽熙,抬起頭乖巧一笑,拿起一塊兔rou,遞到父親嘴邊,認認真真道,“爸爸吃rou,兔rou好吃,比紅薯稀飯好喝,不會肚痛痛的。” 小家伙長得白白凈凈,五官跟他爸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說話秀秀氣氣的,跟村里山娃娃都不一樣,衣服里包裹的小胳膊小腿比甜妹兒的還細,太過瘦弱。 “喝稀飯為什么肚子會痛?”白老爺子沉默許久,終于溫和問出聲。 文陽熙嘴里包著兔rou,像倉鼠一嚼一嚼的,直到全部咽下去,才歪歪頭道: “今天村里大食堂午飯是一碗紅薯咸菜稀飯,爸爸說他不能再喝紅薯,只能吃菜葉,不然肚子會痛的,讓我全部喝下去?!?/br> 甜妹兒眼睛瞪圓溜溜的。 這明顯是長輩騙小輩的經(jīng)典案例,小家伙好容易被騙,只有曉丫頭才會相信,他們真是傻得愁人。 這時候—— “咕嚕咕嚕?!?/br> 因教室里很安靜,聲音特別明顯。 因白老爺子與葉家人肚里都有東西,文陽熙正在吃兔rou,這響亮的‘空誠計’,從誰肚子里傳出來的,不言而喻。 氣氛變得越來越尷尬。 白老爺子起身,把一大碗紅薯玉米餅強塞過去,再摟著正吃兔rou的小家伙,靠近篝火坐著,從骨骼、脈搏、舌頭等,再更細致檢查他的身體。 文陽熙很瘦,橢圓臉的尖下巴都瘦出來,爪子也沒多少rou。這年代的山娃娃很多如此,只是身為一位值得尊敬的教師獨子,餓成這樣子,很奇怪。 更令人擔憂的是,在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小屁股、后背、大腿內(nèi)側(cè)等,都有一些青疙瘩,甚至磕碰傷,都被細心上了紅藥水。且黑發(fā)頭上,還有一個鼓起的腫包…… 文景深捏拳頭,眼底愧疚與憎恨一閃而過。 看到腫包的時候,擔憂更是顯在臉上,他也不知道這個傷口。 葉爸爸緊緊摟著甜妹兒,氣不打一出來。 要是哪個人敢如此欺負自家孩子,他絕對會找他拼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揍得他祖宗十八代都不認識。 “你要是照顧不好熙娃子,讓他跟著我,正好我倆外孫還差一個兄弟?!卑桌蠣斪右姸际裁粗卮髥栴},送一口氣,摸摸小家伙的臉蛋,頭也不抬道。 “我要爸爸!”一聽這話,文陽熙吃食不要,胡亂掙扎著,急得眼淚嘩嘩下,兩胳膊往父親那伸去,看得人直心疼。 這一劑重藥果然有用。 文景深再也忍不住情緒,堂堂一大老爺們,抱過兒子,哇哇哭得稀里嘩啦,像個大孩子。葉爸爸搖搖頭,將厚棉衣給倆父子披上。 過了好久,才從文景深嘶啞的哭腔嗓音里,拼湊出冠山村與文家的故事。 文家雖然成分不好,文景深卻足夠勤奮與聰明,是一位五十年代罕見的高中生,高級知識分子,回村當小學老師,自是受到猶如文曲星狀元一般的待遇。 意氣風發(fā),吸引不少村里大姑娘。 最后娶一位李姓長輩孫女。 她長得很漂亮,鵝蛋臉,細彎眉,大眼睛,梳著兩條長辮子,俏身條,走起路來輕曼而有韻致,跟村里其他姑娘不一樣。 生下文陽熙后,李家長輩因病去世。 兩年前,文景深妻子也去世。 這一切都沒啥問題,直到大隊布置的煉鋼任務下來,他作為讀書分子,自是想要為種花家做出貢獻。 上山找鐵礦石、不忘教導學生、建小高爐,每日忙得團團轉(zhuǎn),于是將幼子寄放在姥爺姥姥家。反正村民們都吃大食堂,也不會誤這點事。 甚至他將三張布票作為報酬,給妻子的兄長——冠山村小隊長李洪國。 由于太過心急忙碌,他錯過李洪國討好巴結(jié)的態(tài)度,看向布票貪婪的眼神,以及對侄子毫無感情的目光。 葉安誠瞪大眼睛,情不自禁問出聲來: “送到姥爺姥姥家,他們怎么會這樣讓外孫餓肚子?!?/br> 每次他到王家,姥爺恨不得把天上星星月亮摘下來,送到他面前,每晚都扯著他手,嘮叨mama小時候的事情。 “我也不愿意相信。”文景深苦笑道,眸底愧疚、哀痛、不愿相信、憤恨等情緒擠在一起,“熙娃子姥爺姥姥并沒有做什么,應該是說,他們什么都沒做!” 只是任由兒子兒媳欺負他兒子。 石板、滑石、書籍、玩具……統(tǒng)統(tǒng)逃不過他們的貪婪。 那段時間,公共大食堂里講究‘敞開肚皮吃飽飯’,他兒子卻在姥姥家餓肚子,只因為他舅舅不允許他去食堂‘吃白食’。 這個年代,生產(chǎn)隊長就是村民的天。 老輩們紛紛去世,現(xiàn)在的村民們,礙于□□的威信,不敢將這事告訴他,甚至幫他瞞下來。 這才是最讓文景深感到寒心的。 要不是因為他偶然發(fā)現(xiàn)一棵野山柿子樹,念著兒子,偷偷把幾個柿子連枝摘下,讓它們慢慢軟變紅,把它平攤到自己的玉米面餅上,甜甜的,給兒子當做小驚喜。 也就那一刻才發(fā)現(xiàn),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兒子,竟然被人虐待被人欺負,再晚一點,就餓的差點沒啦。 自責愧疚感險些讓文景深崩潰,差點拿起鐵鍬直接找李洪國拼命。要不是貼心又懂事的兒子抱著他腿,想到出事后無人照料他,此刻不是李洪國死就是他亡。 一聽到這里,其他人都怒火沖天。 無論是張隊長,還是黃隊長王隊長,就算有自己一點點小心思,也是真的全心全意為村民服務。 葉三叔年輕氣盛,更是直接問出聲,“他們家這么欺負人,難道就這樣算啦?” 文景深并未回答,看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