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上面宣講了大梁建國以來的功績與苦難，奉勸眾人敬神行善，最后將一柄玉質(zhì)權(quán)杖交予走上祭壇的皇帝手中，意味著皇權(quán)天授。站立著的眾人紛紛下跪呼喝祝詞，一時“天授大梁，國運(yùn)萬年”之聲響徹云霄。

    而后皇帝走下祭壇，立于祭壇正前方，鼓聲禮樂隨之奏響。

    崔瑾珠幾人隨著靜安公主一起踏著鼓樂緩緩走上祭壇，背朝眾人靜立。

    看著眼前遼闊的平地，蔚藍(lán)的天空，崔瑾珠心中頭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樂聲漸漸停息而只余鼓點(diǎn)，崔瑾珠閉著眼睛，身形慢慢隨著鼓點(diǎn)搖擺起來。

    她抬起左腿，輕輕向左邊邁開一步，身子仍舊在微微擺動，似人在夢游中無法自控。隨后隨著鼓點(diǎn)聲的提高，身體擺動的幅度也開始變大。

    在眾人都感覺要被她們晃暈的時候，忽地鼓聲猛地加重，狠狠一敲，樂聲驟起。

    崔瑾珠驀地回頭，雙眼一睜，緊緊盯住前方，四肢突地舞動起來。

    她隨著樂聲揮舞著手臂，雙腿蹬踏在漢白玉砌成的祭壇上，表情嚴(yán)肅，眼神鋒銳。每一次四肢的甩動，似乎都能帶起一股聽不見的呼嘯聲，每一次扭頭，再次看向前方時，都能緊緊抓住眾人的心神，讓人不禁連呼吸都遲滯起來。

    鼓點(diǎn)聲越來越激烈，而臺上眾人的動作也越來越快。她們開始跳躍起來，在空中伸展修長的四肢，反屈著柔軟的腰身，而每一次落地后，又緊緊躬身蜷縮起來，而后再一次向空中打開。

    楊越之難以自制地深深注視著臺上的那個少女，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在以前的祭舞中從未感受到過的某種奇異的美感。

    她的動作并不帶有舞娘特有的柔媚，而是僵硬，板直，古怪，而扭曲。好似臺上的人已經(jīng)不是熱乎乎的活人，而是一具僵死的尸體，被一個看不見的人，用透明細(xì)絲拉扯控制著。

    但是當(dāng)她每一次轉(zhuǎn)過頭，用那雙鋒利的眸子審視他、質(zhì)詢他、拷問他時，他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是活的，一個活生生的、能輕易看透他、用眼神緊緊攥住他的靈魂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的，神。

    在不知不覺間，楊越之的呼吸越來越緩慢，身體似乎也開始隨著鼓點(diǎn)慢慢搖擺起來，他看著那少女不斷扭動彈躍的身影，感覺到自己的大腦越來越遲鈍，身體好似就要失去控制，靈魂將要離它而去。想要追逐那個扭曲的身影，想要圍繞縈纏在她身上，隨她擺動，由她驅(qū)使。。。

    忽地，鼓聲停止，所有一切都靜默下來。

    崔瑾珠靜靜蜷曲在祭壇上，感覺有些頭暈，四肢無力，好似難以控制。

    當(dāng)她恢復(fù)了一些之后，緩緩站立起來，抬眼望去，卻見面前不遠(yuǎn)處，似跪倒了好些人。有些甚至是癱軟在地上的，連掙扎起來的動作也有些無力。而剩下的人，則多多少少有些站立不穩(wěn)，幾乎沒有幾個能照原樣筆直挺立的。

    崔瑾珠一眼掃過小獅子，見他看起來并未有什么不同，而后看皇帝似乎又些不悅地瞪著她，便不由心中一樂，卻是低頭垂眸，接著便與褚曼霜等人一起，下了祭壇離開。

    楊越之看著那纖細(xì)身影漸漸消失在祭壇另一邊，胸腔中的鼓動卻并未停息。他腦中仍不停回放著剛剛她看過來的那一眼。當(dāng)他仍沉浸在她的肢體和眼神中無法自拔時，那樣的輕輕一瞥，卻像是一個重?fù)舸反蛟谒男目谏?，讓他恍惚產(chǎn)生了一種將要被她的眼神帶走的錯覺。

    他緩緩閉上了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告訴自己，這就是錯覺，它是觀看祭舞的后遺癥。她只是跳得比別人更好一些而已。如果你只是因?yàn)榭戳艘粓鑫璧妇突枇祟^，那就太可笑了。

    是的，如果只是因?yàn)槿绱?，那就真的太可笑了?/br>
    他在心中重復(fù)著。

    那天的大典，是在一陣古怪的沉寂中結(jié)束的。連最后高僧的祝禱，都有很多人無法靜心諦聽。很多人腦中仍舊在不?；胤拍莻€不斷扭動的身影，似著了魔般地出不來。

    當(dāng)日眾人在大典結(jié)束后回到城中，當(dāng)他們漸漸從之前的影響中掙脫出來之后，才開始與身邊的人交流起之前的那場祭舞。

    葉四小姐葉瀅芝是從五品監(jiān)察御史葉靖之女，她平日里只在家讀書，并未入得女學(xué)。每年的祭神大典是她一年間少有的幾次可以出門的機(jī)會。她這次也跟隨著父母參加了祭典，回來的路上，坐于馬車中，卻是愣神了好久。

    等她漸漸回過神來，便傻傻地問向自己的母親蔡氏道：“娘，那位跳舞的女官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女祭司?。俊?/br>
    蔡氏比她回神得早，聞言一愣，隨后想了片刻才笑道：“別胡說，那些都是春暉女學(xué)中的學(xué)生，哪兒是什么女祭司??！”

    葉瀅芝卻是不信，道：“不可能，女學(xué)生怎么能跳出這樣的舞來？前些年我也是每年都來的，怎么就沒人能跳成這樣？”她也不知該不該用“跳得好”來形容那樣的舞蹈。

    蔡氏有些猶疑，卻還是道：“大約是她跳得特別好吧？”

    “好吧。。?！比~瀅芝歪頭想了想，便也不再糾結(jié)于此事，反而說起了別的，“娘，我剛剛感覺自己好像都要飛起來了，你有沒有這感覺??？”

    蔡氏聞言也跟著回想了一會，笑著接口道：“是有這種感覺，現(xiàn)在想想還怪有意思的?！?/br>
    “誒，娘！”葉瀅芝說著便往她娘身邊靠了靠，又興奮地說道，“我以前看書里說古代女祭司能溝通天地，你說，那會兒她是不是就是已經(jīng)上天去了??？咱們那會兒要是跟上去，是不是也能上去見見天上的神仙?。俊闭f著，還一臉向往地暢想起來。

    蔡氏聽罷卻又些遲疑，想想覺得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開口卻又是小聲警告：“不許胡說，君權(quán)天授！陛下才是真正能與天地仙神溝通之人，你以后出去可不能亂說！”

    “哦。。?！比~瀅芝聞言便縮了縮脖子，心中卻是止不住地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在今日，這樣的對話，并不是少數(shù)。

    幾日后這場祭舞的影響，也漸漸在京中傳了開來。很多人都在討論那個在祭典中跳得人心神震顫的女子是何人，是否真的有神力能溝通神靈。

    而更多的民眾開始自發(fā)地在初一十五便來到祭壇邊燒香祈福，認(rèn)為神靈可能在這兒更為靈驗(yàn)。

    崔瑾珠本人卻在那日之后，回到家中便倒頭大睡，直睡了個三天三夜才醒轉(zhuǎn)過來，可把家里人給嚇著了。

    崔瑾珠醒來后，在小趙氏的口中得知來京中傳播的消息，卻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在這次沉睡之后，有些明白為何自己總是在跳祭舞時感覺很吃力了。

    也許古時候祭祀們確實(shí)是用這種方式與神靈溝通，所以每一次跳這個舞，她都能感受到一種似靈魂出竅的超脫感。之所以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