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聲。

    于是，程微的詢問就淹沒在一片嘈雜里。

    迎向韓氏的少年腳步一頓，徑直向這邊大步流星走來，相距不過一丈時停下腳，臉色數(shù)變望著倒地的姐妹二人，抿了抿唇才恢復(fù)淡然，側(cè)頭吩咐道：“還不快把兩位表姑娘扶起來！”

    被這番變故驚住的侍女們這才醒神，忙七手八腳把二人扶起。

    “兩位表妹沒事吧？”

    程微忽略了手肘處的刺痛，下意識揚起一個笑：“止表哥，我們沒事兒——”

    話說了半截，卻見韓止目光半分沒往這邊落，望向程瑤的眼神溫和關(guān)切。

    程微一下子住了口，忽然間就覺得很委屈，只是她倔強慣了，不愿示弱人前，只狠狠咬了唇抬抬下巴，把洶涌而上的淚意強壓了下去。

    韓止察覺程微忽然安靜下來，投來淡淡一瞥，瞧見她這神情，幾乎是下意識擰了眉，嫌惡失望之色一閃而過。

    程微一下子愣住了，輕輕眨眨眼，似是不相信看到的一切。

    前幾次踏入衛(wèi)國公府，韓止對程微冷淡疏離，已是讓小姑娘百般費解，反復(fù)琢磨，這才想著趁今日的機會說個清楚，二人好恢復(fù)以往的樣子，卻不想才下馬車，就被對方冷淡之外多出的嫌惡給了迎頭一擊，呆愣當場。

    “三妹，你沒事吧？”程瑤推開丫鬟的攙扶，拉著程微上下打量著。

    “我沒事?！背涛㈨樋诘?，雙眼依然望著韓止，見他長身玉立，表情清淡如往昔，心中又閃過疑惑：莫非——是瞧錯了？

    這時的程微還不懂得，有的時候，女孩子會對明顯的事實避而不見，不是她沒有判斷力，就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程瑤長舒一口氣：“沒事就好?！?/br>
    站在韓止身旁的紫衣少年再也忍不住，盯著程微低聲道：“再沒見過這般惡毒的！”

    “容昕！”韓止警告地喊了一聲。

    原來這紫衣少年，就是景老王爺?shù)膶O子，在京中有個“小霸王”的諢名，言行最是肆無忌憚的。

    這時韓氏已經(jīng)走過來，有些氣急地瞪著程微，斥道：“胡鬧！”

    “姑母，侄兒扶您進去吧，我讓人領(lǐng)兩位表妹去收拾一下?！?/br>
    韓氏也不愿眾目睽睽之下教訓女兒，順著韓止遞來的臺階點點頭，警告地看程微一眼：“好生跟著你二姐，莫要再惹事！”

    一行人轉(zhuǎn)了身往里而去，程微由歡顏扶著，如提線木偶般跟著領(lǐng)路的侍女走，等進了一處布置精致的客房，避在四季花開屏風后面換衣裳時，才發(fā)出呼痛聲。

    “三妹，怎么了？”先一步換好了衣裳的程瑤聽到動靜問道。

    程微這才醒過神來，皺眉盯著手肘處的血跡，有些灰心地道：“沒事。”

    她換好了從家中帶來的備用衣裳，自屏風后轉(zhuǎn)出來。

    程瑤迎過來，牽了程微的手坐在供客人小憩的美人榻上，柔聲問：“怎么啦？”

    見程微不語，抬臉對二人的丫鬟道：“你們先出去吧?！?/br>
    “是?！北傥⑽⑶ィ姎g顏站立不動，伸手去拉，“歡顏meimei，咱們出去吧。”

    歡顏面無表情，緩緩看人的動作顯得有幾分呆氣，沖抱琴搖搖頭，看向程微。

    因為程瑤混得開，不同于尋常人家的庶女，抱琴也算有臉面的丫鬟了，見狀頗有幾分惱火，手上力氣加重，語氣也重了幾分：“歡顏meimei沒聽到么，姑娘叫咱們出去呢?！?/br>
    歡顏慢條斯理看她一眼，一動不動：“姑娘沒說。”

    “怎么沒說？”抱琴真的惱了，“二姑娘說的話，你沒聽到么？”

    兩個丫鬟的小爭執(zhí)，倒是把程微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程瑤臉微沉，斥道：“抱琴，你怎么越發(fā)不懂事了，敢在姑娘面前拌嘴了，還不快出去！”

    因程瑤平日頗為和氣，抱琴并不怎么懼怕，有些委屈地辯解道：“姑娘，不是婢子想拌嘴，是這丫頭不聽吩咐?！?/br>
    歡顏比抱琴還委屈，理氣直壯道：“我沒不聽，我家姑娘沒吩咐。抱琴jiejie，二姑娘吩咐了，你快出去吧，不然二姑娘要生氣了。”

    抱琴先是呆了呆，才氣得跺腳：“姑娘，您看這小蹄子——”

    程瑤似是有些難堪，看向程微。

    一直沉默不語的程微目光掠過程瑤看向歡顏，不知怎的，心中一酸，又有一種說不清的開心滿足涌上來。

    原來，除了二哥哥，還會有別人，是不論其他人有多好，也只愿意聽她說的。

    小姑娘大抵都是這樣，哪怕之前很生氣很生氣，也許因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就會把煩惱暫時忘到腦后去，程微也不例外。

    她揚起嘴角，聲音輕快起來：“歡顏，你出去吧，我和二姐說說話?！?/br>
    說到這，有些心虛沒有維護程瑤臉面，沖她解釋道：“二姐別和這丫頭置氣，她向來是個呆的?！?/br>
    程瑤見狀，自是沒有什么可說的。

    歡顏這才抬腳跟著抱琴往外走，走到半途開口道：“抱琴jiejie，我很呆，你別和我置氣?！?/br>
    抱琴哆嗦著嘴唇吐不出一個字來，胸脯氣得一起一伏的，狠狠冷哼一聲，丟了個白眼轉(zhuǎn)過頭去。

    不料二人已經(jīng)走到門口，她這么猛然一轉(zhuǎn)頭，已是來不及剎住腳，臉直接貼在了門框上。

    程微和程瑤對視一眼，一時都有些無語。

    抱琴大窘，推開門掩住面就沖了出去，歡顏輕輕帶好門跟上，隱隱傳來二人的對話聲。

    “抱琴jiejie，我的手帕是軟綢的，我家姑娘給的，你要不要擦擦臉？”

    “不用！”

    “可是，你臉上有撞出來的門格印子，真的不用擦擦嗎？”

    “閉嘴！”

    之后終于沒了動靜，程瑤頭一次在程微面前露出難堪的神色。

    第7章 紅顏多薄命

    “那丫頭被我寵壞了，讓三妹看笑話了。”

    “不會，我怎么會和一個丫鬟計較?！背涛⒑茈S意地道。

    程瑤一愣。

    程微不假思索的回答，讓她意識到，原來，總有一些人，就算在旁人眼里再不堪，骨子里的驕傲也是許多人學不來的，比如——她。

    甚至，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meimei，從未意識到，這種理直氣壯的驕傲，讓她如此的艷羨，又……討厭。

    見程瑤神情有異，程微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像是收起鋒利爪子的貓，面對信任的人少了威脅，只剩溫順：“再說，我才不會笑話二姐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