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霞的弟弟林清帶著妻子肖云趕過來看到林鳳霞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時，對著韓貞靈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韓貞靈一直低頭不語，心里內(nèi)疚不已。直到肖云低聲勸了一陣林清才停了口。

    林清找來醫(yī)生問了林鳳霞的情況，聽到醫(yī)生說沒什么大問題后臉色才好看了一點。當聽韓貞靈說聯(lián)系不上韓慎時林清的火氣又蹭蹭地上來了，指著韓貞靈又罵了一通說她父女逼得他jiejie自殺，人都躺在醫(yī)院了韓慎還不露面。

    韓貞靈默默承受著林清的怒火，她也想不明白為什么父親的手機總也打不通，如果他知道母親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心里會怎么想？林清罵得不算錯，她甚至不敢為父親說一句話。

    柳平看不下去，起身打圓場說：“雖然我不知道阿姨為什么會尋短見，但是韓貞靈一聽說她mama出事了，一個女孩子三更半夜就要孤身坐車回來，這三天兩夜她一直不眠不休地守在床前，若她真是有心逼死她mama，根本犯不著這么裝樣子。”

    “你又是誰？誰讓你插嘴我們的家事？”林清氣急，連一向的風度和教養(yǎng)都顧不得了。

    柳平聳肩：“我跟韓貞靈是同一個學(xué)校的，若不是受人之托，我才懶得理你的家事。事情起因如何現(xiàn)在還不清楚，現(xiàn)在她的心里必定也不好受，你卻妄下結(jié)論為難她，這難道是一個長輩應(yīng)該做的嗎？你朝她發(fā)火，她mama就能當沒事發(fā)生過一樣嗎？”

    林清被說得一窒，肖云趕緊勸著他將他推出病房外。

    幾天來柳平一直陪著韓貞靈輪流守夜，韓貞靈對他說家里的事情一時半會也走不開，不想太麻煩他，讓他先回學(xué)校。柳平擔心她一個人忙不過來沒有答應(yīng)，最后葉知心建議說自己家里有哥哥比較方便，讓他在韓貞靈守夜時去自己家休息。想到葉知暢自己也認識，柳平便答應(yīng)了。

    接下來的兩天里，林鳳霞醒來后依然對韓貞靈有很大的抵觸，時不時地朝她扔?xùn)|西。看到柳平時林鳳霞瞪圓了眼睛對韓貞靈尖聲喊著：“你竟然真的又換了男人？”

    韓貞靈和柳平一愣，互相對視了一眼。韓貞靈正要解釋，林鳳霞又摸到了床頭柜上的水果就朝她砸來。

    柳平拽著她躲過，水果砸在門板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門應(yīng)聲而開，葉知心從門后探頭進來，臉色不太好。她看了韓貞靈一眼，將門全推開，露出站在她身后的余姚說：“他聽說你mama的事，非得要過來看望一下?！?/br>
    韓貞靈沒有心情去尷尬，只是朝他淡淡地點了點頭。

    余姚也抿著嘴點了點頭，每天看著手機里她的照片，看了一年多，現(xiàn)在她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卻說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覺。

    林鳳霞還在奮力砸水果，柳平一急，伸手拽過癟著嘴的葉知心半摟在懷里，口中大喊著：“阿姨阿姨你誤會了！這才是我女朋友，不是韓貞靈！”

    葉知心抬頭正要掙脫，柳平急忙一把按住她的腦袋，胳膊更加夾緊了她，賠笑著對林鳳霞說：“阿姨，我跟韓貞靈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真的！不騙你！”

    林鳳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韓貞靈，偏頭打量了一下葉知心，出人意料地平靜了下來，竟然打了個呵欠倒頭就睡，再不理站著的臉色各異的幾個人。

    葉知心一手肘撞在柳平胸前掙脫了他的鉗制，柳平悶哼一聲瞪了她一眼，低頭開始收拾地上被摔壞的水果。葉知心還不解氣，趁他彎腰時撲上去一屁股猛地坐在他背上。

    沒有防備的柳平被突然的猛力壓得跪倒，膝蓋磕在地上，痛得他齜牙咧嘴。

    看著他們之間熟稔的互動，余姚瞬間便覺得心里悶悶的不是滋味。在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做了什么時，他已經(jīng)上前一把拽住葉知心的胳膊將她拎起來瞪著眼睛訓(xùn)道：“你還有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樣？太不像話了！”

    葉知心不滿：“是他先吃我豆腐的你怎么不罵他？”

    韓貞靈敏感地捕捉到了余姚的情緒變化，想到葉知心也許不是一廂情愿，她心里沉重的陰霾間終于冒出了一點點的喜悅。

    第二天一早韓慎回復(fù)了一個電話過來，韓貞靈一聽父親的聲音，之前強裝出來的堅強頓時土崩瓦解，對著手機就啜泣起來。

    韓慎趕來醫(yī)院時林鳳霞還在睡覺，韓貞靈一把撲過去抱住韓慎哭著說：“爸，你終于來了?！?/br>
    韓慎安撫了韓貞靈，聽她轉(zhuǎn)述了醫(yī)生的交代，看著躺在床上睡得平靜的妻子，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韓貞靈在韓慎的威逼下回家睡了一夜，第二天天還蒙蒙亮她就提著一早煮好的粥來醫(yī)院給韓慎換班。剛踏上三樓時她看到韓慎瘦削的身影獨自坐在病房門外走廊的長椅上，他兩手抱著頭伏在膝蓋上，透過長長的走廊投射過來的晨曦在他身后形成一片膠著的灰暗，顯得寂寥而蕭索。

    韓貞靈心里酸酸的，慢慢地走過去坐在韓慎的身旁。

    感覺到聲響，韓慎抬頭看了她一眼，低聲說：“你母親性格好強，總會不自覺地與人一爭高低。當年她家境比我的好很多，她不顧娘家的反對堅決地嫁給我這個窮教書匠，甚至一度與娘家斷絕了關(guān)系。我曾發(fā)誓過要一輩子對她好，照顧她，讓她開心，可是如今她卻羸弱地躺在病床上，而我這個當丈夫的卻姍姍來遲?！?/br>
    韓貞靈一愣，她從來沒有聽父母說過他們以前的事情。她握住父親的手低聲說：“爸爸，不是你的錯?！?/br>
    韓慎的眼神里有悔恨有愧疚，苦笑著說：“怎么不是我的錯？那天我們因為一些瑣事大吵了一架，剛巧學(xué)校讓我去北京開一個研討會，她態(tài)度強硬不讓我去，我卻堅持要去。她一路都在打我的手機，同事有人笑我妻管嚴，我一時氣急摔了手機，直到回到家里聽樓下的孫老師說了這事，我才知道你母親她…..”

    “你知道嗎？當年跟我們一起當老師的同事們有的當上了教育局長，有的下海當了企業(yè)家，再不濟的也當上了重點中學(xué)的校長，基本上都搬出了學(xué)校住進了新房。只有我，這些年來在報紙上發(fā)表了一些豆腐塊文章，混了個三流學(xué)校的副職，一連三十年都住在學(xué)校分的寢室里。你母親看著曾經(jīng)的那些同事，好勝的她心里該是多難受！我沒有體諒她，一味只覺得她虛榮鬧騰，她鬧得厲害時我便躲起來不睬她。若不是我漠視她的難過，不愿意跟她溝通，時不時對她冷暴力，她又怎么會得了嚴重的抑郁癥！”

    韓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