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觀鼻鼻觀心地用冷淡的口吻說了聲“謝謝”，他仿佛是輕笑了一聲，又湊過來，低聲說了句“不客氣”，四周的燈光漸次暗了。

    現(xiàn)在什么都晚了，她忽然覺得一陣委屈，她再去問唐恬“你不是說沒有別人來嗎”也晚了，她站起來要走也晚了，她現(xiàn)在去跟葉喆換位子也完了……只能讓別人覺得她矯情得莫名其妙。

    放映機(jī)的光束從高處越過，在銀幕上打出了片頭，一圈白色五星環(huán)在積雪的山頂。

    好了，她是來看電影的，據(jù)說這導(dǎo)演最擅長造懸念，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會(huì)放在片子上的，她邊上總會(huì)坐著人，她就當(dāng)是她不認(rèn)識(shí)的人好了……她正打定主意要全神貫注的看電影，他偏又靠過來同她說話：

    “是這里冷氣太涼嗎？”

    “沒有?！彼s忙搖頭，這才發(fā)覺自己絞緊了雙手，腳踝也并在一處。

    她盯著銀幕，一絲余光也不也沒有看他，但卻明明白白地知道，他正看她。

    “是我在這兒，讓你很不舒服嗎？”

    他問得好有自知之明！蘇眉忍不住轉(zhuǎn)臉去看虞紹珩，卻見變幻不定的光束中，他的輪廓的面容有一種冷艷的俊美，熠熠眸光讓她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匆忙回頭，全然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只道：

    “你看電影就不要說話了。”

    他卻反而更湊近了些，幾乎就要貼到她鬢邊：

    “要是真的讓你不舒服，那我就走了?！?/br>
    她怕驚動(dòng)了身邊的唐恬，連避他都不大避得開；她咬了咬唇，帶著一股豁出去的悲壯，應(yīng)了一個(gè)字：“好?！?/br>
    虞紹珩挑眉，“小沒良心的?！?/br>
    像是自言自語，卻叫她聽得一清二楚。

    蘇眉只覺得臉龐倏地被點(diǎn)著了似的，他的口吻帶著一種親密的輕佻，他是在說她？

    是她聽錯(cuò)了，還是他瘋了？

    她的手指都在顫抖，大大小小的雪球從她心口撲撲騰騰地滾下來，仿佛雪崩的前兆。

    “你不是要走嗎？”她小心而吃力地問。

    他拿起自己手邊的紙杯，一縷若有若無的咖啡香氣飄到了蘇眉鼻端。

    虞紹珩慢慢喝了一口，仍是輕而又輕地說道：“你對(duì)我這么壞，我為什么要讓你舒服？”

    他近乎小孩子撒嬌的語氣讓她驚恐地幾乎想要大喊一聲，但任是她心里有怎樣慘絕人寰的天災(zāi)人禍，此時(shí)此地都只能沉默，除非她瘋了！

    而就在這個(gè)時(shí)候，他忽然笑了，溫文爾雅地看著她，輕聲道：

    “我開玩笑的，看電影吧，這片子挺好看的?！?/br>
    蘇眉愣了愣，只見虞紹珩神色端然地注視著變幻的畫面，仿佛換了一個(gè)人。她半信半疑地收回目光，他果然再?zèng)]開口，懸疑片最能抓人心弦，她看著看著也被吸進(jìn)去了。

    電影漸到高潮，蘇眉手里的綠茶喝到一半，自覺地不敢再喝，怕有突發(fā)狀況不留神嗆到了自己。

    她把紙杯往扶手里插，插了幾下都放不進(jìn)去，忽然杯子低了一下，放下來時(shí)，左右轉(zhuǎn)了轉(zhuǎn)，感覺卻都不大對(duì)。她轉(zhuǎn)眼去看，原來那杯子根本就沒插在扶手里，卻是被虞紹珩托住了。

    之前的尷尬一股腦地涌上來，她正不知所措，音箱里的一聲驚叫暴露了銀幕上的暗殺，也掩住了她的失態(tài)。

    她手里的杯子被他接過去，擱回了原處。

    燈光復(fù)亮，善惡有報(bào)，觀眾也松了口氣。人們紛紛從幻境回到人間，仍免不了熱議一番入桃源而歸的見聞。

    唐恬嘰嘰喳喳同葉喆說個(gè)不停，蘇眉只默默隨著人流退場(chǎng)。從戲院里一走出來，唐恬便道：

    “咱們晚上吃什么呢？”

    葉喆自然是一副聽吩咐的態(tài)度：“你說?！?/br>
    蘇眉站在虞紹珩身邊，便有隱隱的虛脫之感，本能地不敢再和他們?nèi)コ燥?，遂笑道：“你們?nèi)グ桑疫€有事，先回去了?！彼闹铺駮?huì)出言挽留，便立刻去想推脫之辭，誰知唐恬和葉喆還未開口，虞紹珩便道：“那我送你吧?！?/br>
    葉喆聞言，欣欣然給虞紹珩遞了個(gè)眼色，卻被唐恬瞪了回去：“吃完飯我們?cè)僖黄鸹厝ィ裉焓嵌Y拜天，你也沒什么要緊的事啊?！?/br>
    蘇眉聽到虞紹珩那句“我送你”，背脊上就竄過一道電流，片刻間便改了主意：

    無論如何，跟唐恬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

    23、垂楊（三）

    唐恬怕被相識(shí)的人撞見，便跟葉喆商量找個(gè)僻靜的地方吃飯，葉喆想了想，自己常去的地方大多熱鬧，便問虞紹珩。紹珩道：“去三雅閣吧，我們?nèi)サ迷?，興許還有靠湖的包間。”

    三雅閣是老字號(hào)的魯菜館子，店在沁玉泉公園里，踞湖而立，西北兩面皆是湖水。湖岸上，大株大株的垂柳，千絲萬條，蘸著一湖細(xì)碎的粼光，蕩風(fēng)拂水，三雅閣周圍特意植了大片的荷花。

    從二樓包間的窗子看出去，滿目的柳絲白蓮，晚風(fēng)掠湖而過，荷香四溢。唐恬捋了捋探到窗邊的柳條，對(duì)虞紹珩道：“你怎么知道這么多吃飯的地方？”

    虞紹珩閑閑道：“因?yàn)槲页燥埍饶愣鄮啄??！?/br>
    唐恬撇了撇嘴角，對(duì)他這句正確的廢話也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駁之處。

    四人挨著包間里的圓桌落座，葉喆和蘇眉自然都貼著唐恬，虞紹珩一邊同他們?nèi)送扑]菜品，一邊不動(dòng)聲色地坐在到蘇眉右手。他一坐下，蘇眉便以手支頤去聽唐恬說話，連一個(gè)眼神也不肯泄露給他。好在她本來性子就安靜，倒也不顯得格外沉默。

    席間一道“西施舌”引了唐恬的興趣，她細(xì)細(xì)品了，吃在口里似是蚌rou，但長圓的形狀卻又不像。

    “其實(shí)就是沙蛤，取個(gè)別致的名字當(dāng)噱頭罷了?！庇萁B珩解釋道。

    唐恬又嘗了一箸，皺眉道：“這名字一定是男人起的，倒不想想吃這道菜的還有女人呢?！?/br>
    說話間，侍應(yīng)又來上菜，房門一開，卻先讓進(jìn)來一男一女，男的三十五六歲年紀(jì)，穿著應(yīng)季的淺色西服，攜著個(gè)女伴笑嘻嘻地走了進(jìn)來，“真是巧了，遇到你們。”

    這人唐恬先前也見過，是葉喆的朋友，叫魏景文，跟著他進(jìn)來的女子卻是個(gè)生面孔，穿著一條孔雀綠的無袖雪紡裙，同色的羊皮尖頭鞋約莫有近三寸的高跟，燙過的長發(fā)用一支水鉆簪子挽在腦后，一路進(jìn)來笑吟吟的，像是和屋里的人很熟。

    葉喆見他們進(jìn)來，連忙起身笑道，“是不巧吧。”說著，別有意味地打量了一眼魏景文身邊的女子，“徐小姐，好久不見啊?！?/br>
    原來那女子既不是魏景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