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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喆不留神在馬蹄上拍了一記,也不好意思追出去,想要跟蘇眉告辭,又覺著自己這樣未免太露骨,實在不好意思,正百爪撓心的時候,忽聽蘇眉柔聲說道:“晚上說是要下雪,你們也早點回去吧,心意到了就是了?!闭f著,便起身送客。 她如是一說,葉喆更加訕訕,卻也正好就坡下驢,“呃,那我們就先回去,師母……您保重身體?!苯B珩也只好一并告辭,臨出門時,他腳下耽了一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對蘇眉道: “剛才聽師母說要打官司……家務事當然是以和為貴,不過,要是真走到那一步,我可以給介紹幾個內行的律師給您?!彼暰€溫和,壓低之后,一字一句,妥貼里透著穩(wěn)重。 蘇眉怔了怔,忽然從心里到指尖都覺得倦,像是一路在網里掙扎跳撞的魚,只剩下扇腮的力氣,“多謝,但愿……不用吧。” 12、紅情(二) 她不是刻意熬夜,只是想睡也睡不著。雪是后半夜開始下的,下大了她才看見,墨青的夜幕里,一團一團順著風勢斜卷著飄下來,簌簌有聲。家里的茶葉吃完了,她捧著一杯白水取暖。 窗外,積雪壓墜了樹枝,隔壁院子里養(yǎng)了一籠蘆花雞,許是哪知睡夢里被擠了翅膀,悶悶地咯了一聲:再遠一點,有小孩子在哭;更遠的,暗啞的胡琴聲飄裊一線,便不知所蹤……她從不知道,深夜里有這樣多的聲音。她還沒有分辨完,天就亮了,窗格從烏青到灰綠,再到淡淡一層透明的碧色堆著半格白雪。 蘇眉才梳洗完,便聽得外頭有人叩門,以為是匡夫人到了,不料開門一看,卻是許蘭蓀的堂嫂母女和許廣蔭三個。 那堂嫂進了院子,四下打量著道:“你今天搬走,東西都收拾妥了嗎?我們來瞧瞧,能幫的,也搭把手。”說著,自掀了簾子進房。 蘇眉最后一個進來,也不在意他們到處嗅探,“收拾好了,不麻煩您?!?/br> 堂嫂看了一圈,面色微沉,“你的東西呢?已經搬走了?” 蘇眉偏了偏下頜,朝門邊示意,“我就一只箱子。” 堂嫂狐疑地走過去,思想片刻,竟探手拎了拎放下,回頭對女兒和侄子笑道:“你嬸娘這箱子不沉,待會兒你們幫忙拎到車上,也不費力?!币粫r心虛,又覷了覷蘇眉,見蘇眉冷眼看著,倒也不惱。 “好東西也未必沉哪!”許廣蔭輕幽幽地說了一句。 蘇眉霍然轉身:“你這是什么意思?” “嬸娘莫急。”許廣蔭踱到蘇眉面前,盯住了她,仿佛要為自己的高明論斷找出證據(jù),“我叔叔家里的東西也沒個清單,不知道嬸娘這回都帶什么走?” 蘇眉退開了一步,卻并不避他的目光,“這里的東西都是我們結婚以后置辦的,就算我拿了什么,跟你又有什么關系?” 她平素不愛說話,姿態(tài)清矜嬌娜,許家人也沒見過她幾次,只覺她是柔弱少女,此時偶一乍出硬刺,許廣蔭也是意外,啞然了片刻,目光不經意掃到書案上的一架古琴,忽然挺直了身子道: “嬸娘這話不對,喏——那琴就是我叔叔從家里帶來的,是我祖父的遺物;所以這里的東西,您未必能拿?!?/br> “你這么說,是要查我的行李?” 許廣蔭道:“我一個做晚輩的,當然不便翻您的箱子,好在伯娘和堂妹在,請她們看一看,想是不打緊的?!?/br> 蘇眉轉眼看她堂嫂,見那婦人小腿幾乎要貼在她箱子上,仿佛是怕她來搶,一陣好笑一陣心酸,輕輕一嘆,在近旁的椅子上坐下,“好,你們看吧?!?/br> 堂嫂母女拎了箱子進房查看,見里頭除了幾件衣裳日用,便只有一個絲巾包袱,淺杏色的底子繡著蒼綠淡墨的山水紋樣,四邊有兩寸多長的緗色流蘇,摸上去溫軟滑糯,一觸即知是好料子,這樣的絲巾居然用來包東西,里頭的東西可想而知必是矜貴的。三兩下抽開,里頭卻是厚厚一沓文稿和一個書匣——母女二人吃不準這兩樣東西究竟值不值錢,便捧到了客廳: “廣蔭,你瞧瞧這些稿子和書……” “那是蘭蓀的書稿。”蘇眉一邊說一邊從那堂嫂手里將東西接過來放在桌上,正要動手碼齊,看有沒有錯亂;許廣蔭卻把那書匣抽在了手里,打開一看,輕笑著道: “呵,師母好內行!這一看就是宋版書,您還把我叔叔的稿子擱在上頭打掩護?!?/br> 蘇眉詫異抬眼,厭惡地看他,“這不是宋版,是明小宛堂趙氏覆本。” 許廣蔭聞言,臉上便有些掛不住,猶自辯解道:“……古書的事,怕你也說不準,再說,不管是明是宋,這必是矜貴的,要不然你包它做什么?昨天你說書的事打官司,今天就私帶我叔叔的藏書,你這又算什么?” 許蘭蓀身后諸事,蘇眉自覺冰心玉壺,情至禮盡,這兩冊書不過是她平日拿來作消遣的,但確是版本精良,價值不菲,此時聽許廣蔭以此指斥自己挾私,憤郁之下,只覺指尖冰涼,“這書不是劉先生那批藏書里的,是今年別人才送給他的。蘭蓀的藏書都在后面偏房里,我貼了封條的……” 許廣蔭見她臉色驟變,更以為自己說中,不等她說話,便打斷道:“是與不是都是你一張嘴在說,誰知道你是不是糊弄我們?不管怎么樣,這書你不能帶走?!?/br> 蘇眉雙手扶在桌案上,從雪面上吹進窗縫的風刮在手背上,有生冷疼,她胸腔里氣血上涌,想要痛切剖白,看著眼前這三張面孔,又覺得他們不配。小時候,花園里的毛毛蟲爬到路上,她不留神一腳踩上去,連著兩三天,想起來就哭,不是哭踩死了那么一只,而是哭踩死了那么惡心的一只,連累雙黑亮帶袢的心愛皮鞋以后再不肯穿了,她心里越想越涼,浮到面上卻是淡淡一彎寡淡的笑: “好,書留下。那你叔叔的文稿,你要嗎?” 許廣蔭預備著她哭鬧,不想她竟這樣就算了,也不愿逼她太甚,便大度地道:“就留給嬸娘作個念想吧。” 三個人六只眼睛盯牢了蘇眉,直到匡夫人來接走了甥女,方才作罷。堂嫂見許廣蔭在書架上幾番逡巡,試探著問:“廣蔭,蘇丫頭拿的這書很貴重嗎?” 許廣蔭道:“侄兒也看不準,得拿回去給我父親掌掌眼。” 堂嫂一愣,模模糊糊地笑道:“這不合適吧?” 許廣蔭見她母女二人俱都盯著自己,只好道:“伯娘也太多心了,我是那樣的人嗎?” 到底三個人一同出來,房門院門都落了鎖,這才作罷。與此同時,虞紹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