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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說凜子的事,情報部這種地方真是沒有隱秘可言,誰知騰作春接下來一句話卻全然出乎他意料之外: “這兩天我不止聽一個人說了,你一早到蔡部長在那兒去聊天,還給長官洗了飯盒?!?/br> 虞紹珩看著他調侃的笑意,回想起那天在蔡廷初辦公室的情形,隱約明白過來,訝然苦笑著搖了搖頭:“其實那天……” 騰作春擺手止住了他的話,“興許你是順手的事兒,可你知道別人怎么說?虞大少都給長官洗飯盒了,以后叫別人可怎么巴結呢?” 說著,挑了挑眉梢,“這都是私下的話,哪兒說哪兒了??!” 虞紹珩自嘲地一笑,嘆了口氣:“這種事我是說不清楚了,多謝師兄指點,紹珩受教了?!?/br> 騰作春道:“這話就太見外了,我知道你是不在意旁人閑話的,只不過在我們做事,說不好哪一天要借到哪個人的手,人緣處好一點沒壞處?!?/br> 送走了騰作春,虞紹珩思量那一日蔡廷初交待他的話,方才咋摸出深意來——“不管你怎么為人處事,都不要指望別人會對你‘一視同仁’。你太‘客氣’,反而叫人覺得‘偽’?!?/br> 一味驕矜固然是叫人側目,身段放得太低竟也是錯。 他慢慢吁了口氣,這世界比他想得還要復雜許多。 待虞紹珩回到棲霞,卻是一家人各有安排,父親被請去給傷殘軍人聯(lián)誼會致辭,母親和meimei出門看戲,連小弟也去了同學家的派對——在家里吃飯的居然只有他自己,突然的閑暇讓他有些興味索然,想了一想,還是去了暗房。 許久沒拍什么新照片了,他一邊想著下次有雪的時候,到哪里去拍雪景,一邊擰開了暗房的門。 黑暗會讓人恐懼,但也能讓人放松——只要你相信,自己是這個空間的主人。 幽暗的燈光,映出工作臺上孤零零地夾著一張照片:蓬勃稠密的紫薇花下,梳著兩根辮子的小女孩正凝神仰望面前的花樹。 他站在照片前默默看了一陣,照片里的輕盈秀美和上午醫(yī)院里的凄然憔悴,漸漸合在了一處。許蘭蓀這件事,他已經(jīng)盡量用最平靜的方式去解決,真正受到傷害的也許就只有許老夫人和蘇眉了。 他想起早上父親的話和許老夫人那個不近情理的耳光,父親能想到把這件事往蘇眉身上栽幾分,別人自然也會這么想。許老夫人還可以遷怒蘇眉,那蘇眉呢? 他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他馬上提醒自己,不要對不想干的人有過多同情,他并不虧欠她什么。如果讓別人來做這件事,說不定許蘭蓀死得更難堪。 他把目光從那照片上移開,一眼瞥見靠墻放著的監(jiān)聽設備,猛然想起,自己倒把這件事給忘了。今天蘇眉必然是住在匡家,許宅空著, 他應該叫人去拆了那些東西。 怎么就給忘了呢? 他心中自省著走過去,順手擰開了機器—— 許家有人? 虞紹珩一驚,這個時候許家怎么會有人呢? 他把音量調大,戴上耳機,凝神細聽。 里頭有人走動,步子很輕,還有翻閱紙張書冊的聲音。 有人在許家找東西? 他整個人都猛地緊張起來,是扶桑人嗎?他太大意了,許蘭蓀和凜子,一個突然病故,一個消失不見,扶桑人必然會有所動作。他們去許家找什么?他現(xiàn)在該叫人過去嗎? 虞紹珩飛快地想著,不覺眉頭已經(jīng)皺緊了,那邊的聲音倒不緊不慢,十分從容。就在他決定即刻動身去東郊的時候,耳機里忽然傳出一個奇怪的聲音——他之前監(jiān)聽了許宅多日,這聲音他是知道的——許家廚房的水燒開了,接著,便聽到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他雙肩向下一沉,手指釋然地摸了摸眉毛,不由笑出了聲,去找東西的人再放松也不至于在別人家里燒水喝。 這該是許家的人在收拾許蘭蓀的東西,不過這么晚了,會是誰呢? 難道是蘇眉? 他抱臂聽著,有倒水的聲音,有杯盞輕磕的聲音,這是在沖茶了。 接下來靜了片刻,耳機里驀地傳來一聲壓抑地啜泣,那啜泣越來越急,像是湍急的溪流不斷奔涌,終于在斷崖處沖下山谷,拋出一段飛珠濺玉的瀑布。 是蘇眉,而且,她在哭。 她哭得很慟,很大聲,他從來沒聽人這么哭過。 他上午見到她的時候,她也哭了,可是她流淚的時候很安靜,仿佛只要她背過臉去,別人就不會聽到任何抽泣聲。 可是她現(xiàn)在的哭法,就像被丟在街上的小孩子,不管不顧的撕心裂肺。 而且,她這樣哭,居然沒有來人勸她。 他都手指抵在唇上,意識到這一點之后,竟隱隱有些不滿。出了這樣大的事,許家居然也沒有人陪著她? 10、孤鸞(三) 蘇眉在手袋里翻找鑰匙,指尖抖抖索索捉了幾次,才握到那一簇涼硬的金屬條片。固著在墻頭的殘雪于夜色中閃動著幽藍的碎光,從雪中攀援出的枯細藤蔓一動不動地貼在墻檐上,零落蜷曲的枯葉如同幾塊皴黑的傷疤。熟悉的廳堂忽然變得陌生而空蕩,不過隔了一日,眼前的一桌一幾卻都像罩了一層霜膜。 灰蒙蒙的一團鈍痛從胸腔里升騰上來,漸漸塞住了她的呼吸。她慌忙走到書案前,捧起茶壺到處一杯隔夜的濁茶,一口氣灌下去,苦涼的液體沖到胃里,麻木了呼之欲出的痛楚。 她要做點什么,她必須做點什么。 書案上的一摞文稿她才謄了一半,邊上擱著許蘭蓀近日在看的書,里頭錯落插著三五枚書簽,半露出赭紅藤黃的繩結。蘇眉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去,依次劃過薄厚不一的書籍,只一夜,一切都變了。她一樣一樣漫無目的地歸置著書桌上的物件,身子是輕飄的,思緒也是輕飄的,仿佛弄丟了尸骸的游魂,只在胸腔里存著口氣:她必須得做點什么。 她像平日一樣燒水沖茶,熱騰騰的水氣蒸在臉上,把她的懵然熱得一醒:條盤里放著兩只茶盞,她便也斟出了兩杯茶。 兩杯。 暖香的茶湯在燈下漾漾融黃,她摩挲著溫熱漸燙的瓷杯,緊緊抿住的唇瓣失控地抽搐起來,淚水奪眶隨著一聲哀哭洶涌地傾下了下來。 她伏在桌案上,覆著絨毛的衣袖不多時便浸透了,她昨天接了匡夫人的電話,又跟著舅母去到醫(yī)院,一徑想得都是不能慌,不能亂,要做什么,該做什么……旁人越是把她當孩子,她越不能耽誤事情,失了分寸,她不是小孩子了,她是……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