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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續(xù)弦不單和蘇家翻了臉,許家也老大不樂意,如今突然出了這樣的意外,還不知道許家是個什么章程。一邊是白發(fā)老母,一邊是韶齡嬌妻,兩下驚聞噩耗,只怕也受不住打擊。許老夫人那里或者得先瞞上一瞞,可蘇眉一會兒就到,瞞也瞞不住了。 匡棹波思慮再三,決意先把許蘭蓀的事告訴他兄長,至于如何告知許老夫人,還是他家里人拿主意的好。他通知過許家,又打電話叫來了兩個許蘭蓀生前的至交,放下電話猶自喟嘆,蘇眉的父親蘇一樵原也是許蘭蓀的好友,只因為一場朋友突變翁婿,反而成了仇人。如今……蘇家且先不提吧! 匡棹波在醫(yī)院走廊里來回踱步,忽聽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匆促而來,轉(zhuǎn)身看時,正是自己夫人拉著蘇眉急急忙忙地趕過來:“怎么樣?蘭蓀沒事吧?” 匡棹波一遲疑,蘇眉的臉色就變了:“舅舅,蘭蓀他……要緊嗎?” 她見匡棹波仍是猶豫不決的樣子,忙道:“舅舅,你放心,我是大人了,他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說就是了?!?/br> 說著,把手里拎著的提包放在了近旁的座椅上,“他自己不能打電話回來,我就有準備了,他是要做什么手術(shù)嗎?”說罷,還勉強對匡棹波笑了笑。 匡棹波見她一雙柔潤的眸子定定望著自己,面上故作輕松,可攥在身前的雙手卻泄露出壓抑不住的焦灼。他無奈之下,只好朝匡夫人望了一眼,他二人多年夫妻,丈夫一個眼神,匡夫人便知道事情不好,走到蘇眉身邊,扶住她的手臂,溫言道: “黛華,到了醫(yī)院就不用急了,我們坐下,聽你舅舅慢慢說。” 蘇眉見他二人這般態(tài)度,愈發(fā)覺得許蘭蓀病勢危急,可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著急,自己這個做妻子的更不能亂了分寸,當(dāng)下便挨著舅母坐下,靜等著匡棹波開口。 匡棹波知道待會兒其他人便也要到了,許蘭蓀的事對蘇眉實在是不能隱瞞,只得盡量平靜開口: “黛華,蘭蓀他……已經(jīng)走了?!?/br> 卻見蘇眉輕輕“啊”了一聲,半是愕然半是困惑地望著他:“他去……” 她脫口想問“他去了哪里”,可是腦子里又消化了一遍匡棹波的話,只覺得她此刻想到的意思絕不會是匡棹波的意思,可是……“舅舅!”蘇眉的視線落在身畔的提包上,腦海里的念頭和口中說出的話似乎都在各行其是,“我給他帶了換洗的衣服,還有書……他本來說今天從華亭回來,我還以為車晚點了……” 匡棹波一時不知如何答話,不得不再一次求助地望著夫人??锓蛉寺犝煞蛉绱苏f,也正自震驚,此刻看著甥女呆呆坐著語無倫次,正要找話相勸,卻聽一個護士走過來詢問: “許蘭蓀的家屬來了嗎?辦一下手續(xù)?!?/br> 蘇眉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是要住院嗎?” 那護士打量著她年紀甚小,便猜度她是許蘭蓀的女兒,遂道: “你是他女兒?你家里大人來了沒有?” 蘇眉一愣,胸中忽然騰出一陣無名火:“許蘭蓀是我丈夫!我丈夫呢?他怎么樣了?” 那護士被她頂?shù)靡彩且汇叮胫依锿蝗慌錾蠁适?,心情不好也在情理之中,便道:“那你來辦下手續(xù)吧?!?/br> 蘇眉仍是直直看著她,一動不動,匡棹波忙道:“我來吧?!?nbsp;他正要跟護士走,不防蘇眉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舅舅,蘭蓀呢?” 匡棹波只好對護士道:“麻煩您先等一等……” “好吧?!蹦亲o士見狀搖了搖頭,只臨去時又忍不住多看了蘇眉一眼。 匡棹波輕輕拍著蘇眉的手,低聲道:“黛華,蘭蓀是下午從車站出來,突然發(fā)病的,大夫說是心梗,可能是他近來忙著寫文章,熬夜的緣故……你難過,就哭一哭吧?!?/br> 蘇眉慢慢放開了匡棹波,面上仍是茫然,眸光閃爍了片刻,卻并沒有哭,只道:“蘭蓀呢?” 匡棹波默然推開了身后病房的門,門邊的一張病床是空的,另一張卻擋了簾子??锓蛉送熘K眉進來,小心留意著甥女的神色,只覺得蘇眉的呼吸漸漸重了。 她把手臂從舅母懷中輕輕抽了出來,抬手要去撩那床簾,卻又僵在半空,像是要從半空中捕捉什么,卻只留下一個虛無的姿勢。 匡夫人心里一疼,鼻尖已經(jīng)酸了:“黛華,或者,這邊的事情先交給你舅舅,你就不要……” 蘇眉轉(zhuǎn)過頭望著神情悲肅的匡夫人,面上也漸漸有了哀色,“舅媽,我沒事?!?/br> 09、離鸞(三) 虞家人口多,加上虞夫人沒有早起的習(xí)慣,棲霞官邸的早飯經(jīng)常從早上一直開到中午,紹珩許久沒在家里過周末,趁今天休息,便老老實實陪著母親喝早茶。雪后初晴,碧空如洗,日光在骨瓷杯碟上的描金邊緣流動著細碎如水的耀目光芒。母子二人正閑閑談天,忽然有婢女過來通報: “夫人,匡夫人電話?!?/br> “說什么事了嗎?” 那婢女搖搖頭:“沒有?!?/br> 見母親起身去接匡夫人的電話,虞紹珩也跟著站了起來,心里如有懸石落地,他不動聲色地端著茶走到窗邊,佯看外頭冬樹掛雪的景致。果然,一會兒工夫,母親再回來時,眉尖已顰到了一處: “紹珩,你老師……許先生過世了?!?/br> 虞紹珩一愣,詫異地看著母親:“怎么會……是出了什么事故?” “歐陽說是他昨天從華亭回來突發(fā)了急性心梗,人還沒送到醫(yī)院就……”虞夫人口中的歐陽,便是匡棹波的夫人,自少年時,便和她是閨中密友。 虞紹珩猶自驚訝不已:“……沒聽說老師有這個癥候?。俊?/br> “歐陽也這么說,人有旦夕禍?!?nbsp;虞夫人幽微一嘆,思量著說道: “紹珩,許家現(xiàn)在正是忙亂的時候,你歐陽阿姨說她陪著許夫人在中央醫(yī)院,你先過去打個招呼,看有沒有什么要幫忙的?!?/br> 母親這句話,正是虞紹珩等了一早上的,他一聽,便語帶沉痛地應(yīng)道: “是,我這就去?!?/br> 剛走到前廳,卻見父親正從樓上下來,笑微微地問道:“你如今倒比誰都忙,這是去哪兒?” 虞紹珩連忙正色跟父親回話:“許先生病故了,母親吩咐我先去探望一下。” 他說罷,只見父親亦是面露驚愕:“什么時候的事?你老師抱恙,我怎么沒聽你說起過?” “是昨天的事,剛才歐陽阿姨打電話來告訴母親的,說是急性心梗。之前也沒什么征兆,上次見面時候,許先生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