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何妍意識到自己問得太多，連忙道：“不好意思，那我下周再打來。”

    請假通常有兩種可能，病假或者事假。何妍再也顧不上母親的禁令，匆匆收拾東西下班，直接開車去了譚睿家。

    防盜門沒有反鎖，提示家里有人，卻靜悄悄沒有一點聲音。何妍換了鞋輕輕走進臥室，看見譚睿躺在床上睡著了，薄薄的被子勾勒出他不完整的身體輪廓。她心里一酸，連忙走過去，發(fā)現他額上全是汗水，伸手一試還能感覺出熱度。

    何妍立刻起身，去洗手間用熱水擰了毛巾幫他擦臉，譚睿含糊地說了句什么，像是在叫“爸爸”，可并沒有醒來。她順手關上臥室門，去廚房搜刮一番，也沒見什么現成的食物，只得一邊開火熬粥一邊準備炒菜，打算一會兒叫他起來吃飯，正忙著就聽見自己的手機鈴響了——手機屏幕上跳動著“親愛的”三個字。

    他怎么還給自己打電話呢？何妍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譚睿根本沒發(fā)現她在家里。

    “小妍？下班了吧？我下午有事沒接著你電話……”

    “哦?！焙五睦锏幕疣徉岬赝厦?，“現在才忙完？”

    譚睿頭疼的厲害，完全沒聽出何妍語氣不善，應付道：“嗯，剛結束，正要回去呢。你找我有事？”

    “我好得很?！焙五质巧鷼庥质切奶?，聲音越來越高，“我說你不累嗎？你這么裝沒事人給誰看呢？！”

    譚?？偹阌X得有些不對勁，一下子又反應不過來，何妍已經掛斷電話推開了臥室門。

    “小妍？你、你怎么……”

    “我怎么？你病成這樣都不告訴我一聲，把我當什么人了？”她一口氣發(fā)完火，見譚睿吃力地想坐起來，心疼的感覺又占據了上風，快步走上前去扶他。

    “衣服都濕透了……”何妍皺著眉頭，“你先躺著，我去打點熱水。”

    譚睿沒什么精神，只是點了點頭，任由她幫他擦洗、換上干凈衣服，這才拉過她的手道：“對不起?！?/br>
    “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愛聽這話?！焙五囍?，“飯還沒做好，你再等會兒吧。”

    她轉身出去了。

    母親說過的話不期然地回響在耳邊：“妍妍，你現在還年輕，看不到以后的事。你總說他能照顧自己，可是你想一想，將來你們年紀大了，他還是要靠你，你的負擔會非常重。這不是開玩笑的?！?/br>
    其實她知道，她怎么會不知道呢？他容易累，容易生病，遇到陰雨天氣會整夜腿疼的睡不著。何國華和劉敏身體都挺好，她從來沒有照顧過病中的父母，卻已經在貼身照顧重殘的愛人。

    但是他那么好。

    她怎么舍得不要他。

    “別哭了?！?/br>
    何妍嚇了一跳，才發(fā)現譚睿已經起床，轉著輪椅到廚房找她來了。她迅速用手背抹掉臉上的眼淚，道：“你看著菜鍋，我去給你盛粥。”

    兩個人坐在桌前吃晚飯，何妍看譚睿臉色稍好了些，才仔細問他什么時候病的，去醫(yī)院看過沒有。

    “沒什么事，在社區(qū)醫(yī)院掛水，應該馬上就能好了。下午打針的時候無聊，突然想跟你說說話，剛打過去想起來你還上班，就掛了，倒害得你擔心一場?！?/br>
    何妍瞪了他一眼。

    譚睿臉上顯了一點笑影：“好好好，是我的錯，下個月家務我全包了給你賠罪——”他停了一下，有些無奈，“你看我都燒糊涂了，以為你還在家呢?！?/br>
    何妍無意識地用筷子攪著碗里的粥，像下決心似的說：“我不走了。”

    說完這話她心里忽然有些奇怪：這都快七點了，父母竟然沒有詢問自己的去向？還是父親知道譚睿生病的事，早猜到她會來這里？

    “你……你還是回家去吧，別激化矛盾?！弊T睿勸她，“我真的沒事?！?/br>
    何妍根本不相信：“你明天還得打點滴吧？我都懷疑你今天這樣子是怎么走到醫(yī)院的……”

    他低著頭喝粥，沒說話。昨天在急診室躺了半天，醫(yī)生檢查說是勞累過度，打了營養(yǎng)針讓回去休息一陣子。今天早上醒來他就覺得渾身發(fā)冷，吃藥也沒什么效果，下午只好又強撐著起來去附近的社區(qū)醫(yī)院打針。當初選這個小區(qū)的原因之一就是離醫(yī)院近，可他今天幾乎連從醫(yī)院走回家的力氣都沒了。他給她打電話，想說小妍你在哪兒能不能來接我，回過神又發(fā)覺自己小題大做，為這么幾步路白白折騰別人。

    何妍見譚睿不答話，也不愿意再提家里的事，想著說點輕松的話題哄他開心：“唉，以前看言情里面，總愛寫男主角生病了會叫女主角的名字……”

    譚睿嗆了一下：“我剛才睡著的時候叫你了……？真的假的？沒有吧？”

    “有才怪，里寫的能當真??？”何妍把菜夾到他碗里，“不過親愛的，你知道你叫誰了嗎？”

    譚睿怔?。骸拔艺娴挠薪姓l？”

    何妍好笑地看著他茫然的表情，譚睿像是猛然明白了，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喊我爸？”

    何妍反而吃了一驚：“你還真能想起來?。课覄偮犚娺€奇怪呢，原來你跟你爸爸感情最好?！?/br>
    “這不是感情最好的問題，是因為那年一直是爸爸在醫(yī)院陪護，習慣了?！彼α诵Γ斑@么說來我真是個幸運的人，小時候能遇到爸爸，后來又遇到你?！?/br>
    可這些幸運的背后都是不幸。

    我寧愿我沒有遇到你——只要你好好的。

    吃過晚飯，她照顧譚睿睡下，把衣服丟進洗衣機，自己去收拾房間。等這一切忙完，才接到父親的電話：

    “你在譚睿那里是不是？你mama已經氣得不想跟你說話了，就讓我來問你，晚上回不回家？”

    何妍平靜地說：“他還發(fā)著燒，我走不開。爸，你告訴mama，我不會跟譚睿分開的。我知道你們很堅決，我和你們一樣堅決。”

    何國華沉默了片刻，道：“我明白，不要說你，昨天譚睿暈倒在走廊里，可把一層樓的人都嚇壞了。我看這樣，咱們各退一步：他現在病著，家人又在外地，你們以前有感情，想暫時照顧他幾天，可以理解。等過幾天他好點了，你還是回家來，行不行？”

    父親后面的話何妍都沒注意，她只知道，譚睿還是騙了她。

    何妍洗完澡換上睡衣，輕輕擰開臥室的門把手，一眼看見了臺燈的光。

    “你醒了？還是一直沒睡？”

    譚睿也愣住了：“你怎么還沒回家？現在幾點了？”

    “我說過我不走了。”何妍在床邊坐下，“趕緊睡吧，明天我陪你去掛水?！?/br>
    譚睿看了她半晌，忽然笑了，伸手揭開被子的一角：“過來給我抱抱?！?/br>
    作者有話要說：　　凌晨四點多鐘，在單位宿舍里醒來，窗外有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