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嗎?”聽不到回答,潘月又問。 “嗯?!焙槭妩c點頭。 “那就拜托你了,再見。” “再見?!?/br> 潘月下了車,關上車門,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這里的風比重州的更寒人。把手塞進口袋里,頂著風邁開了長腿,頭發(fā)被吹得亂飛。 車里的人,看她細長一只背影,衣角被風吹起,卻沒有縮頭縮腦,走得坦然自若。敲方向盤的手指停了下來,看一眼后視鏡,下定決心后轉(zhuǎn)動方向盤掉頭離開了。 這世上,誰救得了誰呢? 潘月突然駐足,回頭一看,那輛舊車已經(jīng)疾馳離開了。望著那輛車逐漸變成一個點,再到徹底消失不見,她心里竟一下子空了。她知道,這次真的沒有退路了。 潘月慢慢轉(zhuǎn)身,面朝大海,瞥了眼路邊的禁止標志,還是下了公路。趁著行人稀疏,翻過了生銹的防護欄,忐忑地踏著荒草泥沙,等一個會吞人的陷阱出現(xiàn)。 公路上零星的行人把面部都裹得嚴嚴實實,沒人注意到有人偏離了公路。 慢慢地,潘月腳下的泥沙越來越軟,身后盡是深深淺淺的腳印,不禁想起了雪后南盈背自己的那天,他們當時走過的路,也有著深深淺淺的腳印。而他的背,他的發(fā)香,他的手掌,他在耳邊的低語……一幕幕,像是昨天,也像是很久以前。 然而最最忘不掉的,是他的溫度。 越靠近海邊,海風就越大,幾近肆虐,吹得她睜不開眼,似乎都能吹進她的骨頭縫里,全身都像是要被吹散架了一般。也應了南盈的那句話:我如漠中沙塵,風來散。 潘月不得不用雙臂抱著自己,將大衣裹到最緊,心里早已亂成一片,不停地“嘶嘶”吸氣。如果說她對于即將面臨的死刑絲毫不感到害怕,那就真的是在上帝面前撒謊了。 她來到的這座山,其實不是山,更像是一個小山坡,上面有著古老的建筑,是天主教的修道院,神秘更神圣。這山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小島,潮起時就變成了一處孤島,這獨特的景致吸引了不少游客。但是當潮水退去,周遭被海水泡過的黃沙,再一晾干,很可能出現(xiàn)流沙,人一旦遇上,一下子就沒了,比沼澤更可怕。 潘月五年前來這兒的時候,聽導游講過流沙吞人的事情,早年間有自以為是的游客踏入那片領域,結(jié)果喪命于此,尸體都找不到。 然而,這恰恰也是她把最終歸宿選在這里的原因,早在答應小冉來法國的時候,就已經(jīng)想好了。 尸骨無存是自己的結(jié)局,就再好不過了吧。 可走著走著,潘月怕了。不知道走到哪個地方,踩上一腳就會活生生被吞掉,連掙扎的時間都沒有……真真切切地面對未知的死亡,誰都怕。想到這兒,她擰著眉,閉上了眼睛,耳邊只剩下海浪聲,吵得很。她那無情無義的父母忽地在腦海里一閃而過,無論如何,身體發(fā)膚都是從他們那里得來的,此刻做的事情的確連他們也對不起。 潘月深吸口氣,突然朝著大海跑去。 那樣一點一點地去找一個陷阱,只會讓自己更加畏懼死亡。況且,到了這個時候,過往的畫面不斷地出現(xiàn)在眼前,糾纏自己,折磨自己,讓自己心存留戀。 多可恥。 她沖進海里,刺涼的海水瞬間浸透她的衣褲,冰得身上發(fā)痛,渾身顫抖??伤粧暝?,也不哭了,扒拉扒拉頭發(fā),繼續(xù)往海里走,一步一步越來越艱難,幾次被浪打得踉踉蹌蹌。她已經(jīng)不畏寒冷了,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感覺不到,只知道自己看見的那片海是歸宿。 那里沒有對不起,沒有虧欠,沒有南盈…… 海水漸漸沒過她的腰身,她的胸口,她的頭發(fā),整個人就像一縷水草,輕飄飄的,在水中搖曳。 搖啊搖,搖啊搖,再也沒有喧囂,再也沒有痛苦了。 偶爾水面濺起水花,隨即被浪沖散。 滄海一粟,飄搖吧,無人知曉。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個人覺得,把這一章寫出來還是很有必要的,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可能放下一切重新活,嗯。 然后呢,這里邊的山啊海啊流沙啊,都是我瞎編的,莫當真,莫當真…… 捂臉跑?。?! ☆、第28章 六月中旬的一天中午,巴黎是多云的天氣,十五六度的氣溫,很適合外出做點什么。 巴黎市內(nèi)的一個廣場,廣場一隅擺著畫架,地上放了兩只小桶,還有幾瓶顏料。畫架前坐著一個女人,扎著半高的馬尾,肩膀窄窄的,很清瘦。 女人身上穿著牛仔外套,上面有幾處染了顏料,各種顏色。手里正拿著速寫筆在紙上沙沙作畫,偶爾向畫架一側(cè)小幅度扭扭頭,看幾眼坐在對面的白發(fā)婦人。 女人的臉上毫無粉飾,但仍然眉清目秀的,修長白凈的脖頸間隱約橫著一道細疤,不仔細看,看不出來。此刻,她對著婦人輕輕笑了下,眼尾擠出了細紋,卻透著幾分柔和。這一笑,任誰看了都很舒服,對面的婦人微微一笑作為回應,女人得到回應后迅速扭過頭完善畫的細節(jié)。 這溫婉平靜的女人,正是三年多以前,差點溺死在大海里的潘月。 當年,如果不是洪叔覺得她斷不了生念,及時調(diào)了頭,恐怕她已經(jīng)被大海沖走了。 三年多過去,她現(xiàn)在是三十四歲的潘月,也是重新活了三年的潘月。 這一千多天,潘月每天早上七點準時起床,為他人準備早飯;每天提筆畫一幅簡單的具象畫,或是花草,或是人物;每天打掃一遍房子內(nèi)外,澆花鋤草;每天學一點英語法語,讀讀書,看看雜志……每一天,她都過得無比充實,因為一閑下來,她就會想那個人,不受控制地想,每一分,每一秒。 為了少想南盈幾遍,潘月每一天都忙得很努力。 畫的最后一筆添完,潘月滿意地笑了,連馬尾都在脖子后左右晃蕩。她忙不迭從畫架上取下畫,遞給婦人看。婦人雙手拿著畫紙,第一眼就被驚艷到了,嘴巴微張,笑意難掩。雖是素描,但正是她想要的感覺,連忙打開手包,要往地上的小桶里加錢。 潘月知道給小費是他們開心的表達,所以沒有扭捏拒絕,而是禮貌笑笑表示感謝。站起來目送婦人離開后,潘月舒口氣,摸了摸癟癟的肚子,有點餓了,淡粉的嘴唇撇了撇,彎下腰去收拾折疊凳上的畫筆。突然,一只白嫩的小手抓住了她的右手。 是小冉。 三年來,潘月的頭發(fā)長長了,她卻剪了短發(fā),極短,配著中性的衣服,與從前那個乖巧可愛的姑娘,完全判若兩人。不過,看起來更有活力了。 “哎哎哎,放開!我手臟。”潘月忙抽出了手。 “沒事兒,我不嫌你臟?!毙∪胶吆咭恍?,一副傻樣,“快快,先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