們，面露怔忡，仿佛還在夢中。

    有鹿微微一動，以辛就醒了。她以為自己只打了一個盹，無意往掛鐘上一看，卻已悄然過去兩個鐘頭。她呀了一聲，一回頭，正撞上一對沉沉黑眸，又呀了一聲。接著反應過來，“你醒了？好些了嗎？”

    有鹿不動聲色的看著她，看的她又緊張起來：“怎么了？還是痛嗎？”

    有鹿搖搖頭：“沒事了?！彼麊査骸澳阋恢痹谶@里？”

    以辛點點頭，還是不放心，追問道：“真的不痛了嗎？”

    有鹿頷首。她便道：“那你喝點水?！?/br>
    原先的那杯水早已涼透，她站起來，預備去換一杯。有鹿去攔住了她：“不用了?！?/br>
    她又問：“要不要吧醒酒藥吃了，免得明天起來難受?！?/br>
    有鹿說等一會兒。

    以辛點點頭，又問道：“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去給你熱。”

    有鹿微微搖頭：“不餓。”

    以辛哦了一聲。兩人一時無話。剛剛還不覺得，現(xiàn)在卻不知為何，好像氣氛有點不自然。

    以辛輕輕道：“那你好好休息吧?！彼f著就要離開。

    有鹿卻突然開口道：“陪我坐一會兒?！?/br>
    以辛拖了一張椅子，挨著床邊坐下來。

    她睡過一覺，此時毫無困意。她看有鹿一眼：“我今天去醫(yī)院看jiejie了?！彼D一頓，說：“我看到你了。”

    有鹿并不意外，淡淡道：“早晚總有碰見的一

    辛看著他道：“我知道她變成那個樣子，你一定很傷心，但你要相信，活著總是好的。只要活著，就是希望?！?/br>
    有鹿不說話，只是望著她，久久不移，望的以辛有些無措，“怎么了？”

    有鹿微微搖頭，突然一笑，那笑容含著自嘲的意味：“沒什么，只是沒想到，竟讓你來安慰我。”

    以辛道：“我不會說話，如果說的不妥當，你不要介意——但那都是我的心里話。剛開始醫(yī)生宣判jiejie可能再也無法醒來時，我也一度認為我已經(jīng)失去了她。不過后來我明白了，她并沒有死，她只是變得有些不一樣?！闭f道這里，她問有鹿：“有星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有鹿頓了頓，溫聲道：“很明朗，有時候很聽話，有時候卻很任性。”

    以辛微微一笑：“我jiejie也是外向的性格。我跟她相反，小時候非常文靜。她常嫌棄我不夠活潑，不能跟她一起瘋一起鬧。后來剛被她帶的野了一點，她卻又叫我收斂?！彼Ａ艘煌＃又溃骸八约簠s是越來越強悍了。有一陣子還特別強勢，命令我必須服從她的話。我當然不大服氣。有一次就沒有聽她的話，結(jié)果那次被打的很慘。”

    有鹿一直垂眸，默然聽著，這時唔了一聲：“她打你？”

    以辛搖搖頭，“她怎么可能打我。是叔叔家的一個孩子。”

    比以辛小一歲，理應喊她一句堂姐。不過她總是直呼以辛其名。到現(xiàn)在，以辛還記得她小小的面孔上那種趾高氣揚的表情，不曉得她究竟從哪里學來吊著眼角看人。她仰著頭，對著以辛道：“你吃我們家，住我們家，穿我們家，我用你一支彩筆怎么了？”如果只用一支，以辛當然不會說什么。事實上，她整整一盒，都叫她今兒一支明兒一支的順走了。僅剩的最后一支她還想霸占。以辛忘記了以安的叮囑，這一次沒有相讓，兩人打起來。以辛打不過她，抹著眼淚回家，還猶豫著是否要跟奶奶哭訴，那一頭堂妹卻已惡人先告狀。她的母親，以辛叫她嬸嬸的，不由分說提溜著她到墻角跪下，一面用笤帚抽打她一面罵道：“你吃我們家，住我們家，穿我們家，現(xiàn)在還打我的娃。真是不得了了。看我今兒不好好教訓教訓你?！蹦棠淘谝慌宰哌^，搖頭道：“惹禍精，不懂事。你們一來，這屋里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

    以安放學回來，看著她滿身傷痕，就是一通罵：“不是叫你忍著讓著。你為什么不聽！現(xiàn)在好了，被人打了！活該！痛死你！”

    那一晚入睡的很晚，迷迷糊糊只覺背上有一種異樣的疼痛。睜眼一看，卻是以安就著一盞油燈在給她擦藥。隨著冰涼的藥膏落下的，還有g(shù)untang的淚水。

    以安道：“我說過，不要跟她們爭。凡事忍讓點。你想要的，我以后加倍給你，你受的欺負，我會還回去。你為什么不聽。你不相信我。”

    以辛道：“不是！她欺人太甚，我一時沒忍住?！?/br>
    以安道：“忍不住也要忍！你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現(xiàn)在好了，被打的皮開rou綻，誰能替你疼！”她輕撫著那些傷痕，哭了一夜。以辛無論如何也勸不住。

    想到這里，以辛微微一嘆：“她從小到大，很少哭。幾乎每一次哭，都是因為我。我也就漸漸明白了，對真正愛你的人來說，你的快樂和悲痛，都是加倍的?！币孕量粗新梗p輕道：“如果我快樂，以安會更快樂，如果我難過，以安會更難過。反之亦然?！?/br>
    她一個人絮叨了這么多，說完了，聽的人卻一言不發(fā)。

    窗外一陣風兒吹過，吹的白色紗簾輕輕蕩漾。

    有鹿突然開口道：“你多少歲？”

    以辛莫名道：“馬上二十了。怎么了？”她突然反應過來，就叫道：“喂，不要瞧不起人?！?/br>
    有鹿看著她，格外專注，似審視似疑惑，末了，卻是微微勾唇：“真是好笑——”他的笑容十分古怪，比自嘲更多了一份內(nèi)容。以辛看不懂，只覺自己仿佛做了無用功，正要開口，卻聽他道：“我餓了，幫我弄點吃的吧?！?/br>
    二十多分鐘后，以辛端著一碗面條上來。一碗素面，上面臥著一個荷包蛋。她笑意盈盈的說：“希望不太晚——生日快樂！”她見他確實已無事，便回房去了。

    有鹿一個人在燈下，慢慢將它吃完了。他走下樓去，到廚房里洗碗。記憶中，進廚房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洗碗更是一件陌生的事。靜謐的深夜里，聽見那水流嘩嘩的流，流過潔白的瓷碗，流過他的手指，流過他的心上。

    第三十六章

    初冬的一個暖日里, 電影開機了。東方帶著一眾演員集體正式亮相。他本身就是一塊活招牌，現(xiàn)在麾下男女主演俱是熒屏上大熱人物，再加上一位影后, 可謂眾星云集。于是這個開機儀式十分熱鬧, 許多媒體蜂擁而至，爭相拍下眾星燒香拜佛的情景。

    因為女主的飾演者前天才公布, 之后并未接受任何采訪，所以以辛這次一露面, 便成了矚目的焦點。許多問題都是拋向她。以辛對這些不再陌生, 但抵不住四面八方七嘴八舌的詢問和要求, 場面又十分紛亂，到了后面，便漸漸有些應付不過來, 只覺頭昏腦漲，除了勉強維持微笑，已不知該做何種表情。她唯恐自己丟了劇組臉面，心中不由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