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起來，我才是那個霸占了曲宅的人。不管是你也好，曲嬸也好，又或者伺候我的小丫頭們，其實你們的主子，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人。曲伯心系燈兒，所有的出發(fā)點都是為他著想，這無可厚非，我并未有一絲埋怨。”尋歡背著手立在石桌旁，抬頭望著夜幕里的漫天繁星，面容稍稍放松了些，“燈兒已經(jīng)長大了，明年春季便要下場，且他早已有獨當(dāng)一面的本事，前途一片光明，我便——再沒什么好擔(dān)心的了?！?/br>
    “錢財之事你們不用擔(dān)心，我手里的鋪子皆有一半分成是給燈兒的。曲伯不用急著拒絕，當(dāng)年你們收留我，又教養(yǎng)我至今，燈兒有出息，作為jiejie我自然深以為傲，再推拒我良心難安。”

    嗓子有點干澀，尋歡喝了兩口酸梅汁，擦了擦鼻尖細(xì)密的汗水，“至于你說的，燈兒離不開我……”尋歡輕輕笑了起來，頭頂?shù)撵陟诠馊A似乎都被她那雙笑眼容納在內(nèi)，“曲伯太看得起我了。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不開誰一說，有的只是過分的依賴。等時日一久，習(xí)慣了我的離開，再給燈兒娶上一房嬌妻，屆時只怕會連我是誰都忘記了?！?/br>
    曲管家急急慌慌搖頭，“怎會？！姑娘切莫這般想，公子忘了誰也不會忘了姑娘，哪怕日后娶妻生子，老奴也相信，對公子而言，姑娘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太不公平了。”尋歡笑著搖頭，“既是妻子，也應(yīng)是心愛之人，又如何將旁的女子當(dāng)成重中之重。若我悉心教導(dǎo)的孩子變成這樣，我第一個饒不了他！”

    曲管家眼圈泛紅，張了張口，“……姑娘……”

    “曲伯不必多說，話已至此，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更改我的決定?！睂g略微惆悵的發(fā)出一聲嘆息，“我的生辰也快到了，屆時，還請曲伯最后再cao持一番?！?/br>
    曲管家連連應(yīng)聲，擦了擦眼睛，目送尋歡離開。

    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曲管家才回身，卻被神出鬼沒的人嚇了一大跳，“公……公子！”

    曲燈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的幽徑，一點也沒有理會被自己嚇到的曲管家。

    “……公子，您，都聽見了？”曲管家咽了口唾沫，小聲問道。

    曲燈徑自坐在冰涼的石凳上，眼神直勾勾的盯著石桌上的琉璃盞，“曲伯，曲家當(dāng)真沒有旁支了嗎？“

    曲管家臉色一肅，“自然沒有?！鳖D了下，“當(dāng)初若不是姑娘救下您，曲家就真的徹底湮沒于這世間了?！?/br>
    “可見，人和人的相遇，皆有因果。”曲燈執(zhí)起琉璃盞，先是嗅了嗅，才一臉享受的飲下剩余的酸梅汁。

    放下杯盞，曲燈屈起食指，在桌面不輕不重的敲擊著，聽上去格外有節(jié)奏感，“那我們府上，可曾出過皇親國戚？又或者，可曾陷入黨派之爭？”

    聽著他的猜測，曲管家哭笑不得，“公子，咱們府上祖輩都是農(nóng)戶，也未有科舉之流，不過是以農(nóng)種發(fā)家，有了銀錢傍身，為了子孫后代這才自立府邸，又怎會出皇親國戚，更遑論……黨派之爭這種事，與我們小家小戶來說，乃是大禍……”

    “說起來，公子一心考科舉，等明年下了春闈，考中會元，倒也與朝廷有些關(guān)聯(lián)了……”

    曲燈忽的笑開，尚且還有些稚嫩的臉上布滿著奇特的愜意，“上無牽，下無掛，甚好?！?/br>
    曲管家深感不解，“公子何意？”

    曲燈定了定神色，望向曲管家，“我意，不可言也?！?/br>
    *

    夜色漸深，尋歡穿著寢衣靠在軟枕上看書，綠鶯就坐在一旁專心打著扇子。

    一方帕子遞過來，綠鶯一怔，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方帕子就糊到了她臉上，“……姑娘？”

    “不用扇了，一旁歇著吧，看你熱的。”

    綠鶯靦腆的笑了笑，汗液打濕了鬢發(fā)，臉蛋紅彤彤的，手上的扇子卻沒放下，“奴婢不累?！眲傉f完就被奪了扇子，綠鶯不敢去搶，索性擦了擦臉去給尋歡倒水。

    “你倒是停不下來?！睂g放下書，接過水杯小口飲著。

    “那是，綠鶯這么勤快，倒顯得我懶了似的，也無怪姑娘對她這般貼心?！比竷鹤诎缴希贿吚C帕子一邊打趣。

    早在三年前，尋歡便做主把雀兒許配給了青竹，也免得二人見天的暗搓搓的秀恩愛。

    看的尋歡眼睛疼。

    “就你話多?！编亮巳竷阂痪?，尋歡又道：“軟軟這時還沒歇下吧，將他抱過來我瞧瞧。”

    雀兒回到偏房抱來自家搗蛋兒子，剛踏進(jìn)尋歡的院子，小家伙就樂呵呵的笑起來，兩只胳膊往前伸著，“姨……姨姨！”

    尋歡接過軟軟掂了掂，在他白軟的臉蛋上親了一口，“軟軟又沉了些，快要變成一顆球了?！?/br>
    小家伙聽不懂，一個勁兒的抱著尋歡不停供，口水也跟著一路拉絲，直到停在尋歡臉上。

    “軟軟親姨姨，是不是喜歡姨姨？”尋歡抱著軟軟，神色愈發(fā)柔和，并沒有因為口水而有半點不喜。

    軟軟仰著小腦袋，口齒不清地說了個“喜”字，又接著往她懷里供。

    揉揉軟軟的腦袋，尋歡看了眼綠鶯，“去把梳妝臺上的小匣子拿過來?！?/br>
    打開紅色的小匣子，尋歡從里面拿出一個更小的木盒子，“軟軟快兩歲了，我也不知道他生辰的時候我還在不在這里，這是我之前命人給他打造的長命鎖，還特地去寺廟開了光，等軟軟兩歲你就給他戴上吧。”

    雀兒拿著巴掌大的盒子，跟綠鶯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深切的不舍之意。

    該勸解的話早說完了，可姑娘的心如同磐石，雀兒跟綠鶯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還有綠鶯，早前問你有沒有心上人你也不說，盡知道害羞了，我這一走你可得自己顧著點，不過也別怕，雀兒會給你掌眼的?！?/br>
    尋歡挨個囑咐了一遍，從匣子里拿了四張一百兩的銀票，分別給她們一人二百兩，“別推拒，你們好歹跟了我一場，賣身契也在你們自己手里，若是想離府，拿著銀錢去做些生意，總不能委屈了自己?！?/br>
    任由軟軟玩著自己的頭發(fā)，尋歡仔細(xì)看了看兩個丫頭，面上帶笑，“都苦著一張臉干什么？等我游走完這大衛(wèi)山河，等我歸來時，還望你們能為我接風(fēng)洗塵呢?！?/br>
    也許是有了歸來的盼望，兩個丫頭雖然傷心，但比之前好了很多。

    主仆三人又說了會兒話，一回神，軟軟已經(jīng)扒著尋歡的胳膊睡著了。

    “這孩子?！比竷簞幼鬏p柔的把軟軟抱起來，緊跟著就退了出去。

    綠鶯關(guān)好窗落了帳，站在床邊小聲問：“姑娘可還有什么吩咐？”

    “沒了?！睂g擺擺手，“先別熄燈。明日你還要同我去巡鋪子，先下去歇著吧?！?/br>
    綠鶯一走，室內(nèi)徹底安靜了下來。

    尋歡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