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子輕飄飄的扔下報紙就上了樓，直到看不見人影了，顧管家才拿起書包塞進顧默手里，“少爺，快走快走！”

    身后仿佛有什么洪水猛獸，顧默被推著出了大門。

    他后退兩步站在陽光之下，看了眼這座冰冷的高宅才轉(zhuǎn)身離開，感覺到那股冷氣還在周身環(huán)繞，顧默心里陡然升起一絲愉悅，陰郁的面色綻放在光芒里，讓他多了幾分少年的色彩。

    這份色彩在看見一旁等待的司機時，迅速消退成一片漠然。

    司機平穩(wěn)的開著車，目光時不時通過后視鏡往后看一眼，似乎在好奇自家少爺今天的情緒波動。

    但他什么都不能問。

    臨下車時，司機突然打了兩個哆嗦，怕凍壞少爺決定調(diào)高一點溫度。

    五分鐘后，目的地到了。

    “少爺慢走，今天還是六點來接您嗎？”

    顧默不緊不慢的抬頭，一雙微挑的桃花眼里布滿冰寒，被這樣的目光看著，司機心里一緊，暗罵自己多事，正要賠上笑臉時顧默已經(jīng)自己下了車。

    絕塵而去的汽車噴出一股黑色尾氣，沒散盡的氣體里隱約現(xiàn)出一個透明的人形，可是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顧默進了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了想才把書包里的作業(yè)拿出來放在課桌右上角，等著班委自己來收。

    離高考還有一個多月，教室里的學(xué)生都早早的來了，要么戴著耳塞默默背課文，要么趴在桌子上奮筆疾書。

    部分學(xué)生兩兩相聚，竊竊私語從中間傳出來，在意的人迅速圍上去加入，不在意的人則做著自己的事。

    顧默一個人坐在角落里，只覺得自己的胃隱隱發(fā)疼。

    可他面上不改，依舊撐著下顎盯著窗外漂浮的白云。

    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撒在他身上，栗色的頭發(fā)被金芒渲染，柔軟的睫毛也渡上金色，白到不正常的臉隱隱有些透明，而變成金色的細小絨毛卻給他增添了一分飄渺之色。

    少年半闔著桃花眼，周身的寒氣褪去，讓他看上去有些溫暖，似乎再不是那個難以接近的陰郁少年。

    教室里的人看到這一幕詭異的安靜了一瞬，又再度恢復(fù)到嘈雜。

    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打破這份意外的靜謐風(fēng)景。

    一上午繁重的課業(yè)過去，大家都有些疲憊。

    好些同學(xué)的肚子已經(jīng)開始咕咕叫，被同伴取笑后紛紛約伴而行，一起往食堂的路上走。

    等教室里再沒有別的人，顧默才“咚”的一下趴在桌子上，因為過度忍耐面上已經(jīng)滲出了薄汗，唇色也淡了幾分。

    喧囂遠去，面色蒼白的少年安靜的趴了很久。

    直到，

    一聲溫和中帶著關(guān)懷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你怎么了？”

    聲音似乎伏低了點，一只冰冷的手悄悄放上他胸腹。

    顧默沒有抬頭，也沒有出聲。

    他靜靜地感受著對方的動作，感受著那只手輕柔的撫弄，以及頭頂不斷噴灑的冷氣，緊閉的雙眼一頓，嘴唇稍稍彎起，一把握住了那只想要抽離的手。

    ——抓住你了。

    第85章 少年（2）

    一陣刺眼的白光閃過，顧默從胳膊間抬起頭，微瞇著眼等這股光芒散盡。

    他的目光先是從手里的胳膊看過去。

    蒼白的皮膚，青藍的血管，以及冰冷的觸感都讓顧默知道，他握住的這個“人”，并不正常。

    視線順著手腕往上，是半截墨綠色的袖子，他尚且看不出衣服質(zhì)地，又順著肩頭繼續(xù)看。

    漆黑的瞳孔不斷收縮，顧默不由自主握緊了手里的凝脂玉膚，身體也開始緊繃。

    午后的陽光最為刺眼，天氣也最悶熱，可在這個人的身邊，顧默生不出一絲熱來，仿佛周身都浸在冰冷的湖水里，通體舒暢。

    “是你嗎？”過了半晌，顧默才啞著嗓子出聲。

    他握著的人正在看著他，神情有些復(fù)雜，眼里的訝異告訴他，她并非完全無動于衷。

    她眨了下眼睛還沒來得及開口，看了一眼教室后門就迅速消失在空氣里。

    手心一空，顧默眼底郁氣涌動，悄悄握緊了手指。

    教室外的聲音越來越靠近，兀自陷入沉思的顧默突然站起來，踢開凳子迅速從前門跑了出去。

    一陣風(fēng)過，歸來的兩個學(xué)生話音一頓，看到跑開的人是誰后又雙雙沉默，攜手回到了教室里。

    *

    奔跑過后，胃里的翻滾還在繼續(xù)。

    顧默繞到一顆最大的梧桐樹背后，瞥見周圍沒有人跡才撐著樹干開始喘氣。

    等他修整好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背也靠著灰色的的樹干。

    陽光細撒在草坪，隨著樹葉的光影搖曳，草地上斑駁的痕跡也跟著動，顧默捂住胃低吟了一聲，腦袋慢慢后仰著。

    “這三天都是你，對嗎？”

    剛才握住的觸感還在，顧默抬起手看了看，仿佛在自己的手心里又看到了那片凝白。

    尋歡默默坐在少年身側(cè)，心里還在驚訝對方能看到她并抓住她這件事。

    她三天前到的這個世界，剛到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不對勁。

    她在飄，腳下仿佛踩著最輕柔的云，怎么也觸不到底。

    觀察了一個小時才發(fā)現(xiàn)，她變成了阿飄。

    俗稱，鬼。

    而且還是一只離不開身邊這位少年的鬼。

    他們之間似乎有一種莫大的吸引力，她幾乎不能離他太遠，只要那個距離的臨界點到了，她就會被“吸”到少年身邊去。

    對于這種情況，尋歡一開始是拒絕的。

    甚至是惱火的。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因為她是鬼。

    “我知道你在?！鄙倌耆f分篤定的聲音飄過來，“我感覺得到，你并沒有離開?！?/br>
    這也是他雖然遺憾但并不恐慌的原因。

    尋歡選擇閉嘴，并且悄悄跟他拉遠了距離。

    但也在恰好的端口上。

    發(fā)現(xiàn)身邊的氣息只是浮動了下，顧默松了口氣。

    “我剛剛，看到你了?！?/br>
    哦。

    尋歡很想這樣回他，但還是決定不讓他再大白天見鬼了，會做噩夢的。

    怎么就變成鬼了呢。

    尋歡嘆了口氣。

    ……然后就被抓住了。

    她無辜地看著雙眼漆黑面色發(fā)白的少年，試圖與他再抗爭一番。

    “不要走?！?/br>
    顧默把飄在空中的尋歡往自己的方向拉，眼底帶著執(zhí)拗，“先不要走?！?/br>
    尋歡本來想隱身的，聽見少年固執(zhí)的音色，一時狠不下心來。

    尤其是他現(xiàn)在的情況。

    胃病說來就來，顧默已經(jīng)痛的嘴唇發(fā)紫。

    但他還是抓著尋歡不放，生怕他一放手她就消失了。

    感知氣息與看到整個人，是不一樣的。

    心里的貪念在滋生，顧默的越抓越緊，如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