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話。

    然后鑰匙配完了，許艾謝了老爺爺，就去附近小飯店吃了個飯。飯后，她去超市買了些生活用品和清掃工具，大包小包地提回家里。

    這房子一共才四五十個平方，打掃起來應(yīng)該不難。

    先從陽臺開始，然后是主臥，再然后是客廳……幾個房間里的東西全都該扔的扔，該收的收；許艾挽著袖子爬高摸低，在寒冬臘月里干出一頭大汗。

    ……幸好哥哥和自己的房間都保持得很好，只要擦擦灰就行了，許艾喘著氣，望著收拾出來的垃圾山這樣想到。

    爸爸那堆臟衣服被她戴著手套收到一邊，分批地丟進洗衣機里。

    她搞衛(wèi)生的時候，葉負(fù)雪來了個電話，問她到了沒有。許艾說到家了，家里沒事，正在大掃除。葉負(fù)雪便笑笑，說了聲“別累著”。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他又問。

    “……這兩天吧，”許艾說，“等買好車票了，我再給你打電話?！?/br>
    兩人又說了幾句，葉負(fù)雪說問叔叔好，許艾說知道了，然后她就把電話掛了。

    把家里的衛(wèi)生搞完，給爸爸買點年貨，然后就回葉家去——許艾是這么打算的。

    雖然她暫時也不是很想理葉負(fù)雪，但和爸爸這邊比較一下……還是回去吧。

    然后她放下手機，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爸爸臥室的柜子頂上結(jié)了一大片蛛網(wǎng)。許艾嘆了口氣，找來晾衣叉，把雞毛撣子捆在上面，踩著椅子去撣。

    蜘蛛網(wǎng)一下子就被撣掉了，許艾剛要從椅子上下來，突然有一片黑影從她眼角閃過。她下意識地要扭頭去看，腳下跟著一晃，整個人踩著椅子要摔下去。

    許艾趕緊朝前一撲，正好撲在柜子上，腳下的椅子歪歪扭扭的一陣搖擺，她好不容易才把它踩穩(wěn)了，重新站好。

    然后她順勢一瞥眼，看到柜子頂上放著一個盒子。

    照道理講，這不是什么太起眼的東西，但被特地放在這么高，這么難以發(fā)現(xiàn)的地方——就有些可疑起來了。

    許艾看了看手機——下午3點，離公司下班應(yīng)該還有一會兒工夫。

    她在椅子上穩(wěn)住身體，然后伸手取下了那個盒子。盒子掂起來很重，蓋子上大概積了十年的灰。

    許艾捧著盒子從椅子上下來，把盒子小心地放在地板上。她又看了看手機——確切時間是下午3點17分。

    許艾把盒子打開了。

    里面是一本舊影集。

    她覺得有些奇怪，家里的舊照片放在哪兒，她很清楚；難道還有她沒見過的別的照片？

    許艾把影集翻開，發(fā)現(xiàn)里面都是爸爸mama年輕時候的照片。二十幾歲的爸爸高大俊逸，mama亭亭玉立，兩人身上是當(dāng)時流行的打扮，他們在海邊，在橋上，在公園里，在咖啡廳……在明媚的陽光下，在旁人的注視中，露出令人艷羨的幸福的微笑。

    即使現(xiàn)在看來，這些照片也完全能上時尚雜志的懷舊專題。

    爸爸年輕時候確實是個配得上mama的美男子——即使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完全成了一個邋里邋遢的倔老頭。

    許艾又往后翻去，發(fā)現(xiàn)影集里不只是爸爸mama的合照，有幾張照片上，還有一些她不認(rèn)識的人——也許是兩人當(dāng)時的朋友。

    她看到mama和一個陌生女人的合照了，兩人坐在一艘小船上，朝著鏡頭大笑招手。

    再往后翻，還有她們在遮陽傘下喝飲料的照片，手挽著手逛街的照片，一起在沙發(fā)上聊天的照片……還有mama穿著婚紗，那個陌生女人摟著她大笑的照片；看起來，兩人似乎是很熟悉的朋友，也許還算得上是閨蜜。

    但在許艾記憶中，mama的朋友都來參加過她的葬禮——而這位阿姨，似乎沒有露面。

    至少她沒見過。

    許艾想了想，撕開影集的塑料膜，把那張試婚紗的照片從底板上小心地揭起來。

    當(dāng)年的人都有在照片背面寫備注的習(xí)慣，許艾知道m(xù)ama也有，所以這張照片的背面——

    “與親愛的珊兒于蘇氏婚紗店”。

    “親愛的珊兒”。

    這個前綴，這個昵稱……應(yīng)該是相當(dāng)要好的朋友才會這樣稱呼。

    但這是這本影集中，兩人的最后一張合影，之后又是爸爸mama的合照，mama的單人照，爸爸和幾位朋友的合照……再沒有見過這位“珊兒”出現(xiàn)在畫面上。

    如果她還在世，差不多該是五十歲左右，兒女也和許艾差不多大了。

    許艾把整本影集翻完了。她不太明白為什么爸爸要單單把這些照片藏起來，明明其他老影集都是直接放在柜子里，家里誰想看了都能拿出來。有時候爸爸自己也會找來看，一邊看一邊對兄妹倆說，當(dāng)年的自己真是一表人才。

    許艾看了看盒子蓋上厚厚的灰塵。

    也許從搬進來以后，這個盒子就沒打開過。

    她把那張試婚紗的照片又放回去，小心地重新貼好，然后把整本影集在地上頓了頓，準(zhǔn)備放回盒子里。

    ——她提起影集的時候，夾縫里掉下一張照片來。

    許艾皺了下眉頭，把照片撿起來一看，是爸爸和一個男人的合影。剛才她倒是沒看見這張，也許是被夾在什么地方，沒有發(fā)現(xiàn)。

    許艾便重新翻開影集，把那張照片放進去。

    ——不對。

    她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照片上站在爸爸身邊的男人——非常眼熟。

    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她沒有認(rèn)出來，畢竟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兩人都十分年輕，要多看一會兒，才能從眉眼輪廓里看出一些如今的影子。

    更重要的是——拍攝當(dāng)時，那個人的下巴上，還沒有那條疤痕。

    許艾盯著那張照片看了一會兒，然后翻到背面。

    ——“與白兄重逢留念”。

    ……竟然還是“重逢”？

    上面還寫了照片拍攝的時間——那個時候，爸爸mama應(yīng)該剛結(jié)婚不久，哥哥還沒有出生，兩人正因為對抗家庭，而陷入生活的困境中。

    許艾心里蛀開了一個狐疑的小孔，有條蟲子把那個小孔越啃越大。

    她摸出手機，在通訊錄里翻出葉家的號碼，正要毫不猶豫地按下去的前一秒，手指停在了屏幕上。

    ……先不急著打電話。

    畢竟，這也只是她無依據(jù)的猜想而已。

    許艾退出了通訊錄。

    大掃除全部結(jié)束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五點；然后許艾又淘米做飯，切菜下鍋；等爸爸下班回來的時候，小餐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簡單的三菜一湯。

    ——她的可不是白看的。

    爸爸看著干干凈凈的房子，和桌子上熱氣騰騰的飯菜，稍微愣了一愣，朝臥室轉(zhuǎn)過頭，走了兩步又停下。

    “……辛苦你了?！卑职终f。

    然后父女倆安靜地吃完了飯，誰也沒說話。

    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