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打包進度75%。

    剛剛吃午飯的時候, 葉負(fù)雪問她，有沒有什么東西需要買，一會兒讓明叔帶她上街；有沒有什么吃的想帶學(xué)校去, 他可以吩咐廚房多做一點。

    過了會兒又說, 天熱, 米糕容易壞, 還得準(zhǔn)備幾個冰袋保鮮盒；不過這兩天天氣好，把衣服都拿出來, 讓“小朋友”再換洗晾曬一遍。

    ——拳拳關(guān)愛意, 殷殷慈母心。許艾順口就說了句：“你怎么跟我mama似的?！?/br>
    雖然mama沒看到她上大學(xué), 但小時候許艾的學(xué)校組織春游，她也是這么為她張羅的。

    但許艾沒想到, 這話似乎讓葉負(fù)雪不高興了。

    她剛一說完, 他立刻閉了嘴，也不笑，也不說話, 一聲不響地吃完飯, 然后自己回房了。

    雖然臉上戴著面具, 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這應(yīng)該是不高興了吧？

    許艾不知道又是什么觸動他纖細敏感的少女心了。她吃了飯，睡了午覺，回了李揚的尬聊，到現(xiàn)在也沒弄明白。

    那就算了，許艾“哼”了一聲，沖著北屋哼的。

    她聽到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門，過去開門一看，是明叔。

    “要不要出門買些東西，”明叔說，“先生讓我來問你?！?/br>
    許艾還沒張嘴，他又補充了一句：“他還說別告訴你是他問的?！?/br>
    “……哦，”許艾點點頭，“那我也不知道是他問的?！?/br>
    她倒確實有些東西要買，這里也不通快遞，只能上街一趟。于是許艾讓明叔備車，自己回屋換衣服去了。

    她打扮完了走出院子的時候，看到明叔正在走廊上打電話。

    ……看來是走不成了，許艾直覺地想。

    果然，明叔掛了電話，過來對她說了聲“抱歉，有客人”，然后轉(zhuǎn)身去了北屋。

    許艾又對著北屋“哼”了一聲。

    虧她還以為葉負(fù)雪也會去，還把打包好的衣服翻出來，換了條小裙子……

    許艾站在原地擰了擰裙擺，轉(zhuǎn)身回去。

    ——外面響起一陣震天響的馬達聲，好像一個驚雷落到了地上，還在轟鳴著朝這里滾來。

    許艾冷不丁被嚇了一跳。她跑到圍墻邊，扒著窗戶一看——遠處山路上卷起滾滾飛塵，仿佛有一頭巨獸正狂奔而來。夾著厚重的塵土碎石，許艾還什么都沒看清，那馬達怪獸就一路風(fēng)馳電掣到了宅子外面，她趕緊朝窗子旁邊一避，才沒被沙塵撲了一臉。

    看到了，那是一輛相當(dāng)花哨的越野跑車，車身鍍了亮閃閃的電光紫，噴著張牙舞爪的熒光色涂鴉，sao氣得很。

    要不是一張嘴就會吃到灰，許艾都忍不住要“嘖”它了。

    越野車只在她視野內(nèi)停留了短短一瞬，立刻卷著轟鳴聲和沙塵，閃電一樣掠去了圍墻另一邊。許艾一轉(zhuǎn)頭，看到明叔正朝大門走去。

    她馬上跟著過去。她倒要看看，這么浮夸的車子，是誰開來的。

    明叔打開門了。許艾躲在一旁的廊柱后，看到那輛sao紫的越野車停在門外（比她粗一眼看到的還sao）。馬達的轟鳴漸弱下來，然后駕駛室的門打開了。

    ——許艾響亮地“嘖”了一聲，調(diào)動起所有五官的“嘖”。

    從車上下來的，是婚禮上的那個小胡子。

    他穿了一身松垮垮的金屬色亮面運動服，腳上是包了銅片打了鉚釘?shù)牡蛶推ぱ?；小短腿每邁出一步，他身上掛著的各種鏈子墜子牌子就發(fā)出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聲音。

    整個人就像一顆小鋼珠。

    小胡子跟著明叔走進門來，許艾看到他的運動服后背還繡了一張兇神惡煞的鬼面。

    嘖。

    這么一看，那天他在婚禮上的打扮，已經(jīng)算是相當(dāng)規(guī)矩得體了。

    但他又來這里干什么？他不要臉的嗎？

    許艾轉(zhuǎn)頭就想跑去北屋，讓葉負(fù)雪直接拒了他。但跑了沒兩步她又一想：與其直接拒絕，還不如讓小胡子坐下來說說，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倒了什么霉——讓她也開心開心。

    然后再當(dāng)面拒了他，就更開心了。

    于是許艾停下腳步，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主屋走去——并且正好在客廳的前廊上遇到了小胡子。

    對方一看到她，腳步像撞了墻似的猛地一停，臉上變了幾種顏色，最后擠出一個笑來。

    “許小姐，”他嬉皮笑臉地說，“還是……叫你嫂子比較好？”

    “喲，你能說話啦？”許艾夸張地驚訝了一下。

    小胡子嘴角一擰，勉強維持住了笑容。

    “是啊是啊，”他說，“那天回去之后睡了一覺，第二天起來就能說話了——上次是我不對，你們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br>
    “哦，”許艾點點頭，“那下次可別嘴賤了啊。”

    小胡子繃著臉使勁笑了笑，就轉(zhuǎn)身進客廳了。

    許艾也跟著進去，當(dāng)著他的面在上首坐下，讓明叔“上茶吧”。她看到小胡子的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了一些，就像在水盆里泡了一夜的抹布。

    開心，比上大課時最后一個進教室然后當(dāng)著后排同學(xué)的面走到前排用課本占好的位置上坐下，還開心。

    明叔很給面子地上茶了。許艾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抬起眼皮朝小胡子一瞥——她沒讓他坐，他倒是也坐下了，時不時地朝門口張望，就像只局促不安的猴子。

    “你這趟來是有什么事？”許艾問，“特地過來問彩票號碼？”

    小胡子干笑了兩聲，下巴上染得金黃的胡茬跟著動了動：“……都說了，上次是我不對，給你們賠不是……就別再跟我計較了?！?/br>
    這話剛說完，門口出現(xiàn)一個人影——葉負(fù)雪來了。

    小胡子馬上站起來迎過去，還伸出手要攙他。葉負(fù)雪的腳步一頓，立刻朝旁避了一步。

    “葉先生，是我呀，”小胡子說，“常家婚禮上你見過——不是，你遇到過的，吳明成?！?/br>
    ……原來他叫吳明成，許艾喝了口茶，咽下一個“嘖”。

    葉負(fù)雪點點頭，小胡子就在門口拉著他要說上了。許艾咳嗽一聲：“讓葉先生坐下?！?/br>
    小胡子一愣，連聲“對對對”地松了手，把葉負(fù)雪送到許艾旁邊的位置上，又要攙著他落座。

    葉負(fù)雪甩了甩袖子，把手背到背后。

    三人終于都坐下了，葉負(fù)雪跳過客套的步驟，開口問：“吳先生這趟過來，是有什么事？”

    小胡子看看他，又看看許艾，抓了抓下巴上的胡茬。

    “聽說……葉先生在這一行是小有名氣——不對，赫赫有名，鼎鼎有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有話直說?！痹S艾打斷他。

    小胡子又抓抓下巴，伸手到運動服口袋里，掏出一個掛滿“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小東西的牛皮名片夾，從里面翻出一張名片：“小弟不才，開了一家設(shè)計工作室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