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熟悉的味道, 浸滿了熟透的果子的氣味, 熱乎乎的。

    鳥語花香, 歲月靜好, 而她躺在床上。

    這是哪？

    沈情轉(zhuǎn)了個(gè)身，歪過頭去, 嚇醒了。

    小喬近在咫尺，閉著眼睛還在睡, 好看的眉蹙著, 一只手握著她的手。

    沈情連滾帶爬坐起來, 把手從他手中掰開，這才發(fā)現(xiàn), 自己這只手裹著厚厚的布條, 興許里頭涂了藥草, 這會(huì)兒正涼。

    怪不得剛剛沒察覺他握著自己的手。

    沈情汗立刻濕了背。

    小喬睜開了眼睛。

    沈情猝不及防被他那雙帶著睡意和水汽的含情目擊中，心里咯噔一聲, 千頭萬緒塞住了嗓子，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了。

    小喬見她醒了, 先笑, 笑完很快就又蹙起了眉，不開心的又將她的手拉了回來，握住。

    沈情瘋狂搖頭, 再次把手縮了回來，捂在懷里：“不成不成?！?/br>
    小喬坐起來，按住她，拖回自己的懷抱。

    他沒說話。

    沈情嚇得不行。

    他若是昭懿太子，這成何體統(tǒng)？

    他若是喬凜，這更是不行！

    于是，沈情再次推開他，搖了搖頭：“使不得使不得！”

    小喬不高興道：“你病著。”

    “不不不，那也不成。”

    “你為什么要再回去？”小喬聲音有些發(fā)澀，“要不是朔陽侯讓人護(hù)著你，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在安國侯府了。怎樣？能想起來嗎？”

    沈情愣了一會(huì)兒，呼吸一滯。

    她想起來了。

    安國侯府書閣起火，她跑回去救火，然后……

    然后，她記得當(dāng)時(shí)安國侯府中人多雜亂，自己撥開人群，接過旁邊人遞來的水桶朝火中潑過去，還未放下手中的水桶，只覺身后有個(gè)人影，而后……她后頸一痛，沒了知覺。

    “怎么回事？！”沈情后背發(fā)涼，急切問道，“現(xiàn)在什么時(shí)候了？安國侯府失火又是什么時(shí)候的事？元村的案子怎么說？”

    小喬道：“前日的事，案子不急……你很危險(xiǎn)。”

    “先等等。”沈情環(huán)顧四周，看到陌生的房間，怔了好久，猜道，“這是皇上賞我的那個(gè)府??？”

    “嗯?！毙厅c(diǎn)頭。

    “你在這兒……沒事吧？”沈情關(guān)心道。

    “嗯?！毙陶f，“我放心不下你。那日，有人想趁起火忙亂，把你推到火中去，幸而朔陽侯一直讓人跟著你，救得及時(shí)，然即便如此，還是讓你被燒傷了?！?/br>
    小喬眼神愧疚。

    “有人要?dú)⑽?？！”沈情大駭，“因?yàn)槭裁矗俊?/br>
    小喬抬頭看向沈情，目光閃爍。

    沈情花了陣功夫，悟了出來：“我多少明白了?！?/br>
    她已經(jīng)暴露了。

    她并非沈相和圣恭侯的人，他們看了出來，他們看出來，她會(huì)選擇哪邊。

    她又是在大理寺，只要程啟和傅瑤授意，她就能竭盡全力再審舊案，到時(shí)候，不管真相是什么，都對(duì)沈非不利。

    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了沈非和圣恭侯眼中，堅(jiān)定的太子、黨。朝中可能再也找不到像她這樣能不顧一切只為太子的朝臣了。

    或許，沈非已經(jīng)知道了，她到京城來，并非為了做官謀利，而是為了查昭懿太子的死因。

    不管怎樣，沈情已經(jīng)不是沈非和圣恭侯可以利用的人了，且她還是最致命的武器，不能用，就該除掉，以防后患。

    更何況，那天，她還是從安國侯府出來。白宗羽也有告訴她一些前朝舊事的可能，這么說，最不安的人，應(yīng)該是沈非。

    這樣一來，在沈非和圣恭侯眼里，沈情必須死。而借大火趁機(jī)打昏她扔入火中，的確是個(gè)不露痕跡的殺人方式。

    沈情這才知道，自己這是在鬼門關(guān)前溜達(dá)了一圈，憑著好運(yùn)氣又活回來了。

    她松了口氣，手摸了摸胸口，問小喬：“書呢？”

    “嗎？”小喬說，“我收起來了?！?/br>
    “我這個(gè)院子里都是沈相挑的人……”沈情指了指門外，“可能也不安全，你把它收哪里了？”

    “放心，東院現(xiàn)在暫且安全?！毙陶f，“朔陽侯昨日探病時(shí)，請(qǐng)來了風(fēng)水大師，也借此機(jī)會(huì)送了些人過來，多在這里，你不用太擔(dān)心?！?/br>
    沈情道：“我得把那本書找來看看，你給收哪里去了？”

    悄悄卻忽然拉住她的手，說道：“沈情，你先聽我說句話?！?/br>
    沈情抖了一下，不自然地用傷手撓了撓頭，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說……我聽著呢?！?/br>
    “你要提防些，你要好好活著。”小喬說，“如果你死了，也就沒有我了。沒有你，我將無法判斷，無法選擇，這輩子都不會(huì)知道自己是誰……所以，求你好好活著?！?/br>
    “……喂?！鄙蚯楹鋈徊恢f什么好，她呆愣愣地看著小喬，看著他握著她的手，目光明亮又可憐，仿佛在乞求她。

    “你是光……”小喬說，“沈情，謝謝你能來到我身邊。”

    “你……”沈情低聲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誰？我……分不清真假，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br>
    “我的記憶是混亂的。”小喬說，“喬凜和班凌讀一樣的書，大多數(shù)時(shí)間也都在一起，我喝了十年的莫忘，偶爾回想起的那些記憶，已經(jīng)不知道是誰的，是真的還是他們給我的假的。你來京城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是誰，我也分不清真假……”

    小喬湊近她，輕輕拂過她耳邊的頭發(fā)，附身在沈情耳邊低聲說道：“喬凜的記憶里，沒有沈情?！?/br>
    沈情一怔，她抬起頭，看到小喬眉頭舒展笑眼盈盈，正溫柔地看著她。

    “沈情，有你，我才知道我是誰，我才知道哪一個(gè)我是真的?！毙痰?，“每次迷茫時(shí)，想起你，才會(huì)安心……我去過崖州，去過云州，我救了一個(gè)小女孩，我教她寫名字，把玉牌給了她。我知道她的樣子，記得她說過的話……”

    沈情愣著，已經(jīng)沒有了反應(yīng)。

    小喬說道：“想起這些，我才能確定我是誰。這些別人做不了假，如果是喬凜，即便是知道，他也想不到……他不知道你的樣子，他不認(rèn)識(shí)叫沈情的小姑娘?！?/br>
    沈情默默抬起手，捂住了小喬的嘴：“別說話，讓我想想……”

    小喬歪頭，忽然，他的目光停在沈情的發(fā)包上，笑了起來，他把雙手揚(yáng)起，輕輕抓住沈情的頭發(fā)，扯了一下。

    “唔！”

    沈情抱頭，瞪眼。

    小喬笑道：“你應(yīng)該不記得，你那時(shí)昏著。”

    沈情按住狂跳的心，穩(wěn)住顫抖的聲音問他：“什么？”

    小喬笑著搖了搖頭：“我不告訴你，醒神罷了，看著好玩，捏一下。”

    沈情一低頭，眼淚掉了下來。

    他是班凌，他是救了自己的昭懿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