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比從前更加嫉恨李懿。這其中，尤其以李信的心情最為復(fù)雜。

    他從母親的日益沉默里，品出了不一般的滋味。母親她畢竟深得父皇寵愛，是能夠看出一些父皇的想法的。

    李信很惶恐。就憑他在李懿落難時不顧同胞兄弟身份做出的那些事情，如果李懿成功登頂，很難說他會有好日子過。

    可惜，只怕李信不會相信，他的這位好兄長，對東唐的皇位并沒有想法。

    從前，李懿不感興趣。后來，受到大秦的壓迫，他需要一些背后的力量來支撐他完成心愿，才不得不打算加入權(quán)勢之爭當(dāng)中去。但事實(shí)證明，沒有到手的東西永遠(yuǎn)不能倚為依靠，還是要看當(dāng)下手中的力量。

    站在貞觀陛下面前，任由笑容詭異的老頭子打量，李懿坦然自若道：“我這次來，是想與您說一聲，最多半年，我就要與宗政三姑娘成親了?！?/br>
    “哦？不帶兒媳婦來見見？”貞觀陛下笑吟吟的，心情很好的樣子。

    李懿搖頭道：“成親的時候，自然能見到。不過，我們會在東海佛國成親，并不會到東唐來?！?/br>
    “混帳東西！”貞觀陛下的笑容消失得飛快，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不打算回東唐了？”

    “不回！”李懿搖頭，目光清明又堅(jiān)決，“父皇，我知道您的苦心，但我要回您一句，我不想要這個皇位！我也不能成為東唐的皇帝！否則對東唐而言，不是福，是禍?zhǔn)拢　?/br>
    貞觀陛下瞇起眼睛，淡淡問：“什么意思？”

    “現(xiàn)在的大秦幾乎快成了眾矢之的，但如果我當(dāng)了東唐皇帝，也許登基的第二年，東唐就會成為舉世之?dāng)?！”李懿鄭重道，“不單是大秦容不了這件事，就連東海佛國也會改變立場。我與阿恪，要么死，要么永遠(yuǎn)縮在洞天里。”

    “佛國？”貞觀陛下咂摸著意思，慢慢問，“這是普渡的意思？他不是受傷極重，不久于人世？”

    李懿笑道：“已經(jīng)找到了藥，神僧會好起來?！?/br>
    “煉氣士本就不該再出現(xiàn)在這個世上，是因?yàn)槲遗c阿恪都是清心寡欲、對權(quán)勢無心之人，神僧才容許我們活到了現(xiàn)在。徜若我二人之中，有任何一個人野心勃勃，那么大秦的神巫祭大典，結(jié)果必定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我知道您的意思，但那絕無可能，神僧若是不好，阿恪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李懿低沉的聲音在殿中回蕩，也讓貞觀陛下陷入了沉思。

    很快，貞觀陛下便回過神來，臉上竟沒有多少遺憾之意，好似早就料到了會有這種結(jié)果。他嘆了口氣，低聲道：“既然如此，那么如果以后你們有了孩子……”

    李懿吃驚地看過去，卻見貞觀陛下異常認(rèn)真地道：“你老子我是先天武尊，不多說，正常情況下，三十年壽元應(yīng)該還是能保證的。到時候，把你一個兒子秘密送來，假稱我哪一個孫子，我栽培他當(dāng)皇帝?！?/br>
    苦笑兩聲，李懿有點(diǎn)明白父皇為何如此執(zhí)著，但他知道這也行不通。他只能再次搖頭拒絕：“父皇，就算我同意，阿恪她也不會同意的。她對宮廷深惡痛絕，絕不會答應(yīng)讓他的兒子來受這種苦楚！何況，我的兒子，也必定是煉氣士，如何能當(dāng)皇帝呢？”

    貞觀陛下臉色鐵青，額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齒道：“自你出生的第一日起，我就在給你的未來鋪路。懿兒，無垢兒！”

    李懿臉色不變，瞅著他的父皇，輕聲道：“父皇，我與阿恪曾經(jīng)同探過天幸國魚川郡魚巖山底下的一座地宮，那是一百多年前天幸國的天德帝與董貴妃的避世之所。阿恪之所以會去那里，是受澄靜神尼的囑托?！?/br>
    “去歲神巫祭，澄靜神尼用剎那芳華秘術(shù)擁有了先天大圓滿的境界，她也因此重返青春。世人，這才得已知曉，原來董貴妃還活著。”李懿微微一笑，“父皇，董貴妃既然還活著，那么天德帝有沒有可能也活著呢？哪怕，是以另外一種讓人匪夷所思的方式？”

    貞觀陛下臉色不變，以他的城府，如何會因這幾句言語便動容呢。他這個聰明過人的兒子，能猜到那里去，他也并不奇怪。

    “父皇，后來在佛國無事時，我查閱了一些資料。由此，我知道，天德帝與董貴妃那個未長成便夭折的兒子，其實(shí)是有名字的?！崩钴残θ莺艿?，眼神卻非常溫和。他想起那本神尼的手書，里面寫著那個孩子的名與表字。

    剛出生，便擁有了名與表字，足可見這孩子的父母一番拳拳摯愛之心。只是，如果這個名不是“懿”，表字不是“無垢”，李懿會更高興。

    他注視著父皇，試圖找出一絲半點(diǎn)破綻，無奈父皇的段位太高，他最終失望了。向貞觀陛下深躬身一禮，李懿認(rèn)真道：“父皇，放我自由吧！”

    貞觀陛下沉默。李懿直起腰身，靜靜地等待。

    窗外陽光漸漸黯淡下去，殿內(nèi)最終陷入一片黑暗。李懿看見，他的父皇不知何時淚流滿面，卻終于對他揮了揮手。那一瞬間，父皇瞬間蒼老。

    李懿垂下頭，心里也有許多慚愧。但現(xiàn)實(shí)如此，容不得他有別的選擇。煉氣士只能成為人們口口相傳里的傳說，若現(xiàn)于人前，便是公敵。

    伽葉尊者的那番話，既是警告，也是對他和阿恪的愛護(hù)。

    “你不必再上天門山，天門真人已經(jīng)死了，我會盡全力讓天一真宮的人執(zhí)掌天一真宗。”貞觀陛下沙啞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如嘆息一般，“懿兒，你們便在南山成親安家吧，既然東唐不容你，你也就不要再顧及東唐了。此后是好是歹，不必過問。就如同天一真宗一樣，再無牽扯！”

    “父皇！”李懿并沒有打算做得這么絕，如果大秦與東唐發(fā)生戰(zhàn)事，他是一定會出面的。

    “走！你走！永遠(yuǎn)都不要回來！”貞觀陛下的咆哮驀然如雷，震得大殿簌簌作響，整座皇宮都似乎因此而搖了一搖，晃了一晃。

    李懿雙膝跪地，對貞觀陛下重重地叩首，含淚道：“父親大人保重，不孝兒就此拜別！”他的父皇，還是他的父親。這一刻，李懿的心很暖。

    離開東唐，李懿日夜兼程，通過大昭帝國的海港乘坐海船前往東海佛國。在大昭等船時，他通過友人打聽了一番嬴尋歡的事兒，卻得知她居然已經(jīng)莫名其妙失蹤了好久。蕭鳳衡為了找她，幾乎快把整個大昭給翻過來。

    大半個月之后，李懿成功地踏上了東海佛國的海岸。他尋到了藥師陀尊者和伽葉尊者，講述了前往冰宮的諸事。兩位尊者聽說尸毒之事后，很是擔(dān)心，唯恐余毒禍害世人，立刻遣派人手出發(fā)打探。

    普渡神僧龜息術(shù)造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