棟華……

    不知不覺，一片火燒云悄悄蔓延到了耳朵根。

    所幸張老師并沒有察覺，她自顧自地繼續(xù)說，“反而是陳小顏……我倒是挺同情那個女孩子。你問過她為什么不對爸爸說實話了嗎？”

    “我問過。她只是不停地哭，并沒說原因。因為她哭得很傷心，所以我也不忍心繼續(xù)問下去。不過……不過我大概能明白她為什么要撒謊?！睂O應枝嘆氣地說。

    是的。

    在這件事結(jié)束之后，起初她是怎么看陳小顏怎么不順眼，可漸漸地，她想明白了許多，開始對這個女孩兒改觀。

    她翻看著陳小顏爸爸mama的微信朋友圈，里面滿滿都是對新生小兒子的喜愛和祝福。遙想著每天放學之后，她總是默默地一個人站在校門口，看著同學們被一一接走，自己卻直等到彩霞都要掛天邊了才能等到姍姍來遲的父親，她會是怎么樣的心情呢

    有很多事情，很多細節(jié)，很多曾經(jīng)被她忽視的東西，現(xiàn)在逐漸地串聯(lián)在孫應枝的腦海里。她開始偷偷地觀察陳小顏，觀察那個萬事都好似漠不關(guān)心的女孩兒，直到有一次孫應枝終于發(fā)現(xiàn)，當英語老師疼愛地叫著她的同桌林熙回答問題時，小顏懶散散的目光里，居然閃過了一絲渴望。只有一絲，稍縱即逝。

    孫應枝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太笨，太笨了。

    一個才剛剛轉(zhuǎn)學來沒多久的女孩兒，為什么會處處針對脾氣溫順，討人喜歡的林熙呢？

    那不正是因為，她太羨慕這種“討人喜歡”了，而笨拙的自己，卻怎么也學不會這種”討人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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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的不多久，學校里組織孩子們?nèi)ル娪霸嚎措娪?。一年級的孩子，每一個班級都會分到一部大巴士。大家在孫應枝的指揮下上車就坐，遵從女士優(yōu)先的風范，班上的女孩兒們先入座，男孩子們再挑空的地上坐下來。孫應枝清點完人數(shù)，她是最后一個上車的。好多孩子都興奮地招著手，大家都希望班主任老師和他們坐在一起。

    林熙率先高高地舉起手臂，不停地揮舞，李悠悠，胡洋洋，謝君豪他們也都跟著揮手！孫應枝卻一眼就瞧見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陳小顏，臉上的傷口結(jié)痂，已經(jīng)脫落了不少，躲在新配的眼鏡片之后，她的眼神只是淡淡地望了望孫老師，很快又懶洋洋地轉(zhuǎn)向了窗外。

    孫應枝于是輕輕地走了過去，她忽然伸手，小心翼翼地抱起陳小顏，又自己坐下，把她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微笑著詢問，

    “嘿陳小顏，我們倆坐同一個位子，可以嗎？”

    陳小顏真的楞了好久，好久，才木訥地點了點頭。

    “嘿嘿，我覺得自己還挺瘦的呢，沒擠著你吧！”孫應枝穩(wěn)穩(wěn)地抱著她，隨意開著玩笑。

    “嗯……孫老師沒有擠著我。”她說著，用一種低到不能再低的聲音。也不知是不是孫應枝的錯覺，她覺得陳小顏的臉微微地紅了起來。

    孫應枝于是開心地笑了起來。

    那時候的她真的覺得，自己興許可以努力去做點什么，興許真的可以帶來改變！然而很快，她就聽學校管理戶籍的老師說，陳小顏的父母來打聽過有關(guān)轉(zhuǎn)學的事情，說是家里實在忙不過來，無心無力照顧她，決定下個學期把她轉(zhuǎn)回老家的小學，給留守在老家的老人們帶。

    孫應枝聽了，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也許，真的就如同張老師之前所說的，老師不是萬能的，有很多事情，老師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實習生方毅城的體育課就快要接受學校領(lǐng)導的檢閱了，他急得團團轉(zhuǎn)，能不能轉(zhuǎn)正在此一舉。熱心的孫應枝于是也連著好幾堂體育課都坐在cao場邊的小亭子里，親自壓陣，為他助陣。而當她環(huán)顧著認真做cao的孩子們，再次看見人群里的陳小顏懶洋洋地伸著胳膊伸著腿時，醍醐灌頂?shù)膶O應枝驀地眼眶一熱。

    她終于明白這個女孩兒為什么做任何事情都懶洋洋地提不起精神了。

    剛認識幾個月的老師和朋友，很快又要成過去式了，所以她又為什么要認真，為什么要努力，為什么要把自己投入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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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燒烤攤對話

    在兒子熙熙和陳小顏的糾紛之后, 雖然事實證明并不全是熙熙的責任，但林棟華還是依照諾言，賠償了陳爸爸提出的全部損失。前妻姜遠夕聽了, 急得差點要從電話那頭飛過來，大喊了三聲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

    “又不是熙熙的錯！你為什么要全賠??？”

    “一共也就幾百塊錢，吵來吵去太傷精神, 更何況你和我不都沒時間去學校折騰嗎？”

    “花錢了事我明白, 可是這件事兒的道理不能不講清楚??！他們家大晚上的打電話過來教訓我，還叫我把睡著的熙熙給拖起來問個明白，這些事兒林棟華你就當沒發(fā)生過了？”

    “姜遠夕啊，我還不了解你？人家mama盛氣凌人地過來指責你，你肯定也一句不拉地罵回去了，你能吃什么虧啊。不然人家陳家爸媽怎么一轉(zhuǎn)身就氣急敗壞地打電話給孫老師？”

    “林棟華, 你, 你很可疑?。∥艺f你急著花錢了事, 該不是為了不想麻煩那個黃毛丫頭吧！”

    “那是熙熙的班主任老師，我當然不想給她找麻煩。熙熙以后還要在學校讀下去的, 孫老師又一直很照顧熙熙, 為了幾百塊錢去折騰人家, 有意思嗎！”

    林棟華嘆氣，也著實佩服前妻的敏銳。按他以往的脾氣，賠錢無所謂，道理可得好好地說明白了。就好比上次歐陽哲傷到林熙的事情, 歐陽父母若是推三阻四的，他一定力爭到底，可既然人家父母誠心誠意地道歉，后續(xù)的賠償什么，他林棟華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

    可是這一次，他完全拋棄了“理”，就如同前妻說的那樣，他爽快地選擇花錢了事。

    因為，他真的不想看著孫應枝為了這件破事而煩惱，甚至哭泣了。

    而在那一次夜風下的擁抱之后，林棟華苦笑著發(fā)現(xiàn)，一片良苦用心的自己，居然被孫應枝當成了“透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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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公司業(yè)務不忙，有兩次了吧，他爭取早些下班，開車去育英小學接孩子放學。

    他身在家長群中，遙遙就看見微笑的孫應枝領(lǐng)著一眾孩子從樓上下來，然后輕快地道了再見。隊伍散開之后，熙熙興高采烈地撲進他的懷里。而他的目光追隨著孫應枝，可對方卻在觸及他眼神的一瞬間，就驚慌失措地轉(zhuǎn)身跑開了。

    是的，驚慌失措。

    林棟華連個搭話的機會都沒有，就看著她火速地消失在教學樓的樓梯上。

    “爸爸，孫老師跑得好快啊，可是她明明說過在學校里不可以奔跑的。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