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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釀?wù)馈?/br> 七娘抬眼看了看他,低聲道: “呵,先生?三郎曾說,每年上元皆要陪著我;父親亦說過,要給我一世的衣錦榮華,他們俱沒做到。先生,又何必說那樣的話呢?” 窗外又聞著雨點(diǎn)敲打之聲,黃梅時節(jié)家家雨,萬般愁情粘膩在雨里,越發(fā)難以排遣。 陳釀深吸一口氣,忽抬眼逼視著七娘,正色道: “你別忘了,你父親曾將你許配與我!” 提及此事,七娘心頭又猛一陣刺痛。 只聽她緩緩道: “可你拒絕了?!?/br> “那如今呢?”陳釀依舊正色,“這個婚約,你要是不要?” 七娘猛然一怔,似乎還不及反應(yīng)他說了什么!她腦中驟然嗡嗡作響,盤桓眩暈,不知天地何物! 陳釀又道: “你若要,那我只告訴你,從今后再不許說一無所有的話!也再不許輕言生死,教人憂心害怕!” 七娘依舊似在夢中,只愣然望著他,一語不言。 陳釀看了看她,接著道: “這個婚約,你若不要,那我之后說的話,你更要一字不漏地聽好了!” 他緩了緩,待七娘稍稍回神,方道: “你永遠(yuǎn)不是一無所有!即便真到了那一步,身邊人事盡數(shù)遠(yuǎn)去,你還有你自己!謝蓼,從來不是誰的依屬。不是謝府的謝蓼,更不是陳釀的謝蓼,你首先是你自己!你與生俱來的貴氣,你后天習(xí)得的才學(xué),還有你的赤子之心……你豈能說,自己是一無所有?” 陳釀?wù)f罷,屋中霎時一片鴉雀無聲。 七娘屏住呼吸,仔細(xì)聽他說完。這般醍醐灌頂,當(dāng)頭棒喝,直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她怔了一瞬,半晌說不出話。 原來,他提及婚約,并非是可憐她無依無靠。她的釀哥哥,她的小先生,正是要將這番道理講給她聽。 他要她知道,人活一世,當(dāng)以思想之獨(dú)立為首。尤其在這亂世之中,才能不被千般情緒左右,做一個志堅(jiān)之人! “釀哥哥,我明白了!”七娘仰面看著他,再不是方才那般落寞神情。 這并非茍活,恰恰是帶著家人的希望而活,再報(bào)以世人希望。 所以,她的活,他們的活,于某種程度而言,是一件功德無量之事。他們不僅要活,更要活得精彩,活得驕傲!不辜負(fù)家人,亦步辜負(fù)自己! 陳釀見她頗受點(diǎn)撥,亦欣慰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至于那個婚約…… 他既提了,七娘心下難免有些波動。難得他自己說來,要不,便渾水摸魚地應(yīng)下? 七娘又怯怯地看了他幾眼,只道: “釀哥哥方才,提及那個婚約,問我還要不要的話;眼下,還作數(shù)么?” ☆、第五十九章 尋梅1 陳釀一愣,本當(dāng)她明白了道理,便不會提這個。到底是小娘子家,多少有些矜持??蓪γ嬷耸侵x七娘,那個最任性妄為的女學(xué)生! 只是話已出口,陳釀方點(diǎn)頭道: “自然作數(shù)。一切在你,我自依從便是。” 聞聽此言,七娘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來。她強(qiáng)壓著激動的神色,只沉吟了一陣。 過了片時,七娘忽深吸一口氣,只聽她道: “我……” 話剛出口,她又忙咽了回去。 默了半晌,七娘方道: “還是不要了吧!” 驟然聽她這般說,陳釀倒有些不知所措。她對陳釀有意,是謝府上下,人盡皆知的秘密。 這會子,分明是個大好機(jī)會。況且,舊日婚約是陳釀自己提起,斷不會賴掉。怎么,她卻說不要? 話音剛落,七娘也有些懊惱。好好的機(jī)會,便白白被自己打了水漂! 不過,趁人之危的婚約,她謝蓼也斷不稀罕! 只見七娘仰面看向陳釀,頗有一番大家閨秀的傲氣。 她道: “釀哥哥曾拒我一回,眼下,我也拒釀哥哥一回。咱們兩清了!” 七娘說罷,卻在心中暗暗對自己道:謝蓼要的,不是一紙婚約,是陳釀這個人,這顆心! 總有一日,她會是真正的謝蓼。不是謝府的謝蓼,不是陳釀的謝蓼。到那時,她才是情思獨(dú)立,配得上他之人! 陳釀嘴角泛起淺笑,心中很是感慨。七娘拒了婚約,才是將他方才的話真正聽進(jìn)心里。 到底,如今的她,與從前那個只知任性妄為的小娘子,是大不相同了! 七娘撐著地板,又端直跪立。南方濕氣重,地上難免寒涼,她雙膝有些發(fā)顫,卻依舊跪得規(guī)規(guī)矩矩,禮儀周全。 她拾起地上散落的紙錢,又將案下藏著的銅盆抽出來。 只聽她向陳釀道: “許jiejie無親無故,孑然一身。既來了我家,與交得我?guī)啄杲忝弥x,于情于理,自當(dāng)送一送她?!?/br> 七娘垂眼看向手中一把紙錢,又嘆道: “許jiejie生前,是個知禮知儀的人。我如今唯一能做的,是讓她走得更體面些?!?/br> 陳釀望著案頭一對紅燭,比之初進(jìn)門時,已燃了好大一截。他靜默著點(diǎn)了一下頭,只兀自嘆了一聲。 他又看向七娘,見她端端跪著,卻有些心疼。 陳釀遂起身步向床頭,抽了個軟墊,只道: “地面濕寒,且墊一墊吧!” 七娘方轉(zhuǎn)頭望向他。只見他神情可靠,一只大手遞過軟墊,依舊是那個足以安撫人心的釀哥哥。 她緩緩伸手接過,往膝下塞去,只錘頭不語。這般境況,自然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那一夜,二人再未說過一句話。 燒罷紙錢,銅盆中還冒著零零星星的火光。煙霧籠罩之中,四下一片朦朧。 這片朦朧里,有的東西,涅槃而生,便似這暗夜里的星星之火。 有的,則似是破殼而生的新芽,誰也不知能滋長出什么。 而有的東西,卻在千錘百煉中燒成舍利,沉在心底最深的地方,以情供奉,千年不化。 次日一早,徐秣不出所料地來狀元樓做生意,順道送來了陳釀的早點(diǎn)。 這一回,他卻厚著臉皮向陳釀收了錢。 只聽他道: “陳兄,吃得起綺云齋的人,還在乎這點(diǎn)小錢?” 陳釀丟了幾個銅板給他,方笑道: “你今日莫纏著我改文章,我與弟弟還有正事,快回去吧!” 徐秣握住銅板拋著玩,一面朝房中探頭,嘟噥道: “總說弟弟,弟弟的,卻也不曾見過!” “看什么看!”陳釀?chuàng)u搖頭,早見識過他的啰嗦與死纏爛打,遂一味地將他往外趕。 不提防間,陳釀竟“啪”地一聲便關(guān)了房門。 只聽他隔著門又道: “徐兄,對不住了!我與弟弟用飯先!” 徐秣吃了閉門羹,卻也不惱。這恃才傲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