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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春忽而定住腳步,轉(zhuǎn)頭朝七娘道: “說吧!” 七娘還不曾緩過氣息。她四下看了看,輕喘幾口氣,又拉著李夷春退后三兩步,道: “人來人往的,不大好吧?” 李夷春倒是膽大: “怕甚么?此處是我的地盤,你是我妹子,誰還敢笑你不成?” 七娘抿了抿唇,又看看陳釀的窗口。她人已然在此,總不能一面未見,便折返回去做文章吧? 也罷!既來此處,入鄉(xiāng)隨俗也就是了。想來,也不算有違禮法! 七娘振了振精神,深吸一口氣,只對著窗口道: “釀哥哥,你聽好了!” 說罷,她心中想著適才欲作文的腹稿,直直念了出來: “有云:人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今學(xué)生有過,特來請先生海涵……蓬蓽塵灰,尚蒙智思,清風(fēng)明月,唯證此心……話及此處,淚目簌簌,伏請先生寬諒,已矣?!?/br> 七娘語罷,只見李夷春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還當(dāng)這小娘子是個隨性灑脫的,誰知拽起文來,毫不遜色于陳先生。李夷春恁是一句話也不曾聽懂! 七娘近前一步,直直望著窗臺,里面卻不曾有甚動靜。 她霎時心下一緊,該不會,釀哥哥真生氣了吧? ☆、第二十五章 洞天春8 七娘朝前傾身,偏著頭向窗間探了探。 似乎過了許久,里邊卻依舊聞不見絲毫動靜。她直覺著喪氣,一時又垂下頭來。 李夷春在一旁看得不耐煩,只催道: “妹子,你倒是說話??!這般呆楞著,誰能聽見了?” 七娘微微撅著嘴,抬頭看李夷春一眼,嘟噥道: “釀哥哥不理我呢!” 李夷春是個急性子,哪顧得這許多?她一把抓起七娘的手,直將她拖到窗下,貼著墻根站著。 “陳先生!”只聽她高聲喊,“什么了不得的事?這般與小娘子甩臉色,可不是大丈夫行徑啊!” 才說罷,她又轉(zhuǎn)頭向七娘道: “你也太慫了!史雄要敢不理我,jiejie我早捶得他滿地找牙!” 這等粗鄙言語,雷霆手段,七娘何曾聽過?細(xì)數(shù)世間女子,哪有如此放浪不羈的? 她遂朝后縮了縮脖子,神情滿是訝異。 “李jiejie……”七娘一時語塞,結(jié)巴道,“真……真英雄也……” 李夷春聞言,自覺得意,只哈哈大笑起來。 七娘見她恣意模樣,兀自搖搖頭。 李夷春是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痛快人,快人快語,心中也裝不下事。 可陳釀與七娘,和她與史雄,到底是不同的。 他們自幼受儒學(xué)教導(dǎo),二人便是鬧,便是不相理會,其間曲折原委,所思所想,亦斷非李夷春能明白的。 李夷春笑了半晌,見七娘依舊不言不語的,心下有些懊惱。 她遂問道: “我說妹子,你到底要不要與你先生講話啊?我在此處聒噪半日,你倒像尊菩薩!” 李夷春又上下打量七娘一回。見她面色之中,似有患得患失之態(tài),這般模樣,絕非尋常與長輩認(rèn)錯! 果然,昨夜所想不錯!李夷春心頭暗笑,這師徒二人,不論誰對誰動了心思,其間必有貓膩! 她雖不曾讀過書,可多年飄蕩江湖,見慣了人情世故,人心百種。 那師徒二人本就年紀(jì)相仿,如七娘這等小女兒心思,又哪里瞞得過她去?況且,李夷春自己做主,嫁與史雄,也算是個過來人。 她又瞧了瞧七娘,只道: “妹子!有些人有些事,可不是傻站著就能成的!” 七娘驀地一愣,轉(zhuǎn)頭直直看著李夷春。 她心下慌神,忙打結(jié)道: “jiejie說什么呢!我不過與釀哥哥賠個不是,李jiejie說來,怎的別有一番滋味?” 李夷春見她驕矜害羞,遂故意逗她: “我所言亦是賠不是之事??!怎么,妹子你想何處去了?” 七娘聞言,頗覺難為情,只紅著臉低下頭去。雙手還不停地?cái)囍箮А?/br> 眼看二人在窗外說了許久的話,屋中卻仍然安靜得很。 李夷春心下奇怪。他們的誤會,不就是陳釀要賣了七娘么? 七娘雖誤會了他,可他自己不也沒說清楚么!昨日還見他自責(zé)不已,今日怎的端起這般大的架子來? 況且,他不理七娘也就罷了!李夷春好歹救過他的命,如此不聲不響,拒之門外,一分薄面也不給,總是太不講道義了! 李夷春撇撇嘴,向七娘抱怨: “妹子,你這先生,忒不厚道了!” 七娘直直搖頭,滿臉的急色: “李jiejie,釀哥哥定是氣壞了!” 她一時思憶起昨夜,陳釀坐在滑桿上那個背影,心下霎時蒙了一層落寞。 七娘接著道: “他應(yīng)是對我極失望的吧!一路行來盡是他護(hù)著我。風(fēng)風(fēng)雨雨也罷,顛沛流離也罷,總是不離不棄。偏我那般不信他,還害他受傷,實(shí)在是太不該了!” 李夷春見她心眼太實(shí),這是鉆牛角尖了。這個傻妹子,腦子里的彎都怎生繞的? 也不知如何勸七娘,李夷春自等不得,直欲破門而入。 正此時,身后忽傳來史雄的聲音: “我的繳金娘娘!起這樣早!” 七娘與李夷春皆聞聲回頭,只見史雄手上提著新獵的野兔,笑得絡(luò)腮胡亦跟著顫起來。 而他身邊,正抬著一竿滑竿。 其上坐的,不是陳釀是誰! 七娘與李夷春面面相覷,皆有些尷尬神色。她們說了半日,又是好言賠罪,又是厲色高喊,七娘還作了篇酸文來念。 原來,這屋中竟是沒人的! 七娘只訕訕笑笑,到底是關(guān)心則亂,蠢笨如斯! 她卡殼似的,朝陳釀行了個萬福: “釀……釀哥哥……” 陳釀見她神情奇怪,只笑道: “看來老先生的參確有奇效,不過一夜功夫,你已能下床走動了?!?/br> 七娘對著陳釀趨步行去。 方至他身旁,她看看李夷春,又看看史雄,只傾身向前,似說悄悄話。 七娘低聲道: “釀哥哥,蓼蓼不該不信你的。你別難過了,別生蓼蓼的氣,好不好?” 此話既出,七娘倒是松了口氣。之前又是作文,又是斟酌詞句禮儀,臨到頭了,卻還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日常言語。 陳釀抬眼看了看她,佯裝著端起先生的架子,道: “誠然,騙你說要賣了你,是為師失了分寸。然,你心有疑慮,不信為師,豈非教人傷心?” 七娘雙臂搭在他的滑竿上,托著腮,側(cè)頭望著他,道: “抱歉,是蓼蓼小人之心了!不過,人非圣賢,況圣賢亦有錯時。釀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