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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騙了我……” 他自語畢了,霎時一片寂靜,只聞得風(fēng)雪之聲,凄楚至極。 “芝娘,”孫九郎又一聲嘆息,竟啜泣起來,“我是否,真做錯了?” 他愣然望著謝芝的牌位,似乎想尋求一個答案??伤闹ツ?,卻是永遠(yuǎn)不會回答了。 孫九郎驀地低頭,忽一聲自嘲的冷笑: “二伯父所言不假,到底,我還是為著自己的私心??!” 話音未落,他一把拔出隨身佩劍,忽朝脖子上一抹,干凈利落! 這一回,沒有私心,沒有對錯。他去陪他的芝娘,理所應(yīng)當(dāng),天經(jīng)地義。 只見他抱著謝芝的牌位,倒在謝府宗祠。他的一切,終歸于寂靜。 ☆、第十章 思帝鄉(xiāng)7 靖康元年,所有人皆不會忘記的一年。 蒼天大雪紛飛,白茫茫成陣而下。汴京城疾風(fēng)狂卷,一片蕭疏。 舊時街道,再不聞鼎沸人聲;勾欄瓦折,皆作了荒頹之態(tài)。從前看不盡的繁華富庶,都付之一炬。 大火綿延數(shù)千里,燒盡了屋舍棟梁,燒盡了錦繡綾羅。唯余下眼前的寂寂空城,并一片滄桑廢墟。 偶有幾點早醒的寒鴉,繞城三匝,叫聲斷續(xù)凄楚,直教人無限傷懷。 雪勢越發(fā)大了,寒風(fēng)凄厲,直將枯枝生生摧折。城外向北的路上,幾隊板車排排而行,其上堆滿了人。 皇族、宗室、世家,無一幸免。他們被當(dāng)作貨物,沖抵金人勒索的賠款。 板車之上,他們多被束著手腳。不論男女,皆衣衫襤褸,蓬頭垢面。一時間,只聞得哭聲震天,嗚咽不絕,聞?wù)呓缘榔鄾觥?/br> 朱鳳英倚在鄆王懷里,面色煞白,雙目無神,只顫顫發(fā)抖。她衣裙單薄,任由北風(fēng)在身上胡亂拍打。唯一的銀狐裘襖,早被金兵掠奪而去,唯有靠著鄆王,方才好些。 她依稀記得,當(dāng)日在汴京城門,金兵是如何清點他們。 “妃嬪、王妃、帝姬,人準(zhǔn)金一千錠,共一百二十九人,得金一十三萬四千錠?!?/br> “嬪御,王妾,宗姬、御女、近支宗姬,人準(zhǔn)金五百錠,共四百五十一人,得金二十二萬五千五百錠?!?/br> …… 更有族姬、宗婦、命婦、樂伶工匠……數(shù)不勝數(shù),皆做貨物議價。 一千金錠! 朱鳳英心下五味陳雜,滿腔酸楚堵在心口,卻是欲哭無淚。 堂堂鄆王妃,汴京第一才女,一旦國破,淪落至此,好不教人痛煞心腸! 鄆王坐在一旁摟著她。只見他額發(fā)散落,面上生出胡渣,雙手爆了大大小小的冰口,斑駁凄楚。 他從來便是風(fēng)光無限,玉面風(fēng)流的王孫公子,又哪里受過這份苦? 鄆王強(qiáng)忍著淚,望向前面的板車。他貴為太上皇的父親、為皇為后的兄嫂,皆與自身一般境況。 鄆王嘆了一口氣,不敢再看朱鳳英,只將她抱得更緊。夫妻二人同裹著一方殘破草席,聊勝于無。北風(fēng)透過席縫,幽幽鉆入,一寸一寸,是刺骨鉆心的疼。 板車行了整整一日,終于挨到天黑。 金人望著黑壓壓的人群,那些皇室宗親,皆是此番南下的戰(zhàn)利品。 他們很是滿意,一面哼著金地的歌謠,一面開始安營扎寨。 偶然經(jīng)過婦女身旁,自忍不住調(diào)戲一番。 女子們驚恐萬分,人人自危,直嚇得不敢抬頭。她們能避則避,更有甚者,雙手在地上蹭了灰,直往臉上抹。 皇后朱璉青春貌美,又因著那樣的身份,少不得受金人調(diào)戲。從前**之尊,何等高貴?如今卻是任人凌辱,不得反抗! 她終日以淚洗面,早已沒個人樣! 朱鳳英見著jiejie這般,自有許多不忍。思及自身,一路行來,又何嘗不是深受其辱? 她一時心中感懷,止不住地落淚。 經(jīng)了此番,鄆王已是滿臉滄桑,憔悴不已。于朱鳳英,他亦感同身受。 他轉(zhuǎn)頭望向她,胸中千般滋味,此時只作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阿楷?!敝禅P英帶著沉沉的哭腔,這是北上以來,她第一回開口說話。 “阿楷,”她又低聲喚,“我好恨啊!” 那樣的聲音,似沉到谷底,悶得滿懷愁思,無法排遣。 鄆王扶著她,自撐起草席,稍抵風(fēng)雪。 他撫上她的面頰,熱淚滾滾,觸上他冰涼的手掌,只覺灼燒般地疼。 “鳳娘,”他一時有些哽咽,卻強(qiáng)撐著,“不論如何,活下去!” 朱鳳英滿臉涕泗橫流,直直搖著頭,已然一副崩潰之態(tài)。 “不!”她壓著聲音,語氣中卻滿溢亡國之苦,“阿楷,我怕,我好怕……” 她怕! 怕那些金人蠻子!他們沒有人性!她怕自己一身清白付之東流!怕日月無眼,再無復(fù)國之日! 鄆王強(qiáng)壓著滿腹哀苦,極力穩(wěn)住心緒。他逼著自己還如往常一般冷靜溫潤,只道: “陛下與太上皇皆在此處,待援兵自四面而來,會救咱們的?!?/br> 朱鳳英抬起眸子望著他,早已無法思考。似乎鄆王的話,便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顫抖著,想要信,但又不敢信,只道: “會么?” “會!”鄆王定了定神,縱然自己心中也沒底氣,卻無比肯定地告訴朱鳳英,“只要你活著?!?/br> 朱鳳英深深望著他,他的眼神,從來便足以安撫人心。即使如今這等境況,她依舊愿意信他。 可朱鳳英不傻! 她何嘗不知歸宋的希望渺茫? 如今陛下與太上皇皆被俘虜,宋廷必定群龍無首,要另立新皇。 待新皇登基,外有虎狼之師,內(nèi)有百廢待興,哪里還記得她一介小小的鄆王妃呢? 可鄆王方才的話,她愿意信。 安慰也好,自欺欺人也罷,她總愿意信他的。 只是,鄆王自己說出的話,他自己也不信! 但他要她活著!活著便有希望,活著便能有個盼頭。 夫妻二人四目相對,各懷心思,神情中都盛了太多的情緒。他們不愿言說,卻都相互明了。 “楷弟。” 忽聞得有人喚,鄆王與朱鳳英驀地心驚。一時辨出是熟悉聲音,又齊齊轉(zhuǎn)過頭去。 來人原是欽宗趙桓。他亦是一身破舊衣衫,單薄又凄慘。 只見他手中捧著一方半殘瓦片,其間盛了已化的雪水。因未化透,水面還浮著幾粒冰渣。 他聲音滄桑凄楚,年紀(jì)輕輕的,總不該是這般模樣。 只聽他道: “楷弟,鳳娘,吃口水吧!” 鄆王與朱鳳英聞言,驟然一怔。這樣的天氣,除了金人的篝火,何處去化雪呢? “皇兄,這……”鄆王似乎已覺出蹊蹺,一時胸中哽咽,卻不去接。 “呃,”趙桓見他不接,又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