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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周嬤嬤察言觀色,蹙眉直指著簾外跪著的環(huán)月,道: “那丫頭已據(jù)實說了,小娘子又瞞什么來?” 七娘瞥她一眼,依舊咬緊牙關(guān): “女兒愚笨,還請母親明示?!?/br> 朱夫人見七娘一味地冥頑不靈,只覺氣不打一處來。 她猛拍上案頭,啪! 屋中之人皆為之一驚。 “我看你聰明得很呢!”朱夫人道。 她難得這般動怒,四下又驚又怕,皆垂著頭,不敢隨意言語相勸。 朱夫人接著道: “你只當(dāng)將書信寄到環(huán)月家中,便可瞞天過海了?” 七娘雖猜著是此事,眼下聽母親直言,卻也不得不為之一怔。 果然,是瞞不過母親的。 七娘咬著牙,委屈中又帶了些不服。 朱夫人冷哼一聲: “黃州的書信,王三郎,???” 七娘直直看著地,神情越發(fā)倔強(qiáng)起來。 朱夫人又道: “這會子怎不言語了?” 她自身后拿出紹玉的書信,狠晃幾下,直逼得七娘無言以對。 朱夫人一時生氣,將信展開,竟念起來: “伏請七娘玉啟: 自來黃州,一向安好。衣雖非錦,足以蔽體;食無金玉,尚得果腹。勞卿掛念相問,心自愴然。 年少光景,每每思之,非涕下如雨而不能止。恨無知己在側(cè),慰我心神。所幸黃州舊地,古跡亦多,一一游覽,聊解愁思愁腸。 況此偏僻凈地,無車馬之喧,閑來且自消遣。 卿不見,前日所植杜鵑,今已艷紅似血。亭亭成陣,盈盈可愛,唯卿鬢邊舊宮花,或可一比……” 朱夫人且念,七娘且聽。一個冷口冷面,一個卻已漲紅雙眼,淚珠累累而落。 “母親別念了!”七娘直直搖頭。 朱夫人蹙著眉,只覺無奈。這一哭,倒將朱夫人哭心軟了。 她丟下書信,行至七娘跟前。見她哭得脂殘粉退的,只輕輕撫上她的發(fā)髻。這孩子心眼太實,眼前的模樣,總是太可憐了些。 朱夫人好言道: “你與王三郎自小一處長大,母親亦是看在眼里的。并非母親狠心,只是如今的境況,你們怎能私下往來?” 七娘哭得傷心,淚眼朦朧間,只抬起頭委屈地望著朱夫人。 她啜泣道: “那是三郎??!” 那是三郎,至親一般的三郎! 可那也是王家,從前親如一戶,如今兩不相干的王家! 朱夫人搖搖頭,方道: “你六jiejie來信,那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那榉???稍姡胖刑峒巴跫遗匀耍俊?/br> 七娘一怔,自不言語。 朱夫人接著道: “你也不小了,此間分寸,總要盤算一番才是?!?/br> 七娘聞著這般言語,一雙小手在袖中攢成拳頭。這些道理,她如何不明白? 可她心中不服! 從前是大jiejie,如今是六jiejie,是紹玉! 這個家,何時變得如此? 朱夫人見她神情黯然,只道是為書信之事鬧脾氣。她輕輕拉起七娘的手,欲做一番安慰。 誰知,剛碰著,七娘雙手忽微顫了一下,只兀自收回。 她垂著頭,也不言語,卻不是尋常使性子。 朱夫人霎時有些不知所措,她雙手懸在半空,心頭忽生出凄然之感。 過了半晌,朱夫人才將雙手收回。 她端然立著,又變作了一副嚴(yán)厲模樣。她心中只自笑,果然,還是做不得慈母的。 朱夫人又看了看七娘,方厲色道: “今日之事,可大可小,你知錯了?” 七娘咬著牙,只道: “女兒何錯之有?” “你!”朱夫人忽地氣急,抬手指著她,“適才那么些話,俱是白說的么?” 七娘回視朱夫人,正色行一萬福,道: “前朝賀蘭大夫有云:人生交結(jié)在終始,莫以開沉中路分。而今,女兒與摯友霎時分離。不忘舊誼,書信相交,自是遵先賢教誨,何錯之有?” 朱夫人聞言,一時不及反應(yīng)。 從前七娘雖也任性,頂撞之處,不過胡亂撒嬌耍賴。 而此番,是頭一回,七娘如此正正經(jīng)經(jīng),有理有據(jù)地頂撞朱夫人。 朱夫人深吸一口氣,道: “如今的王家,是獲罪貶謫!你真當(dāng)他們?nèi)ビ螝v古跡,享清閑的么?一旦有甚牽扯,豈是尋常鬧著玩的?” 七娘卻面不改色,只道: “母親,你不過是憂心父親與二哥仕途有損??杀菹律腥?,多愛君子之臣。有云: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若真與三郎斷絕書信,豈非小人行徑?” 七娘頓了頓,上前一步,質(zhì)問道: “母親要做君子,還是小人?” ☆、第二百六十八章 望江東3 此話既出,四下之人皆被嚇傻了。 七娘再不懂事,還從未有過此等忤逆言語! 不獨朱夫人屋里人,便是阿珠與琳瑯,盡已面如土色。就連跪在簾外的環(huán)月,亦嚇得雙腿發(fā)軟,直要倒下去。 自朱夫人嫁至謝府,誰敢這般同她說話? 便是老夫人偶有教導(dǎo),那也是和和氣氣,好言好語的。 七娘適才的言論,引經(jīng)據(jù)典,說得頭頭是道。加之最后一句質(zhì)問,直叫她母親騎虎難下。 朱夫人粗喘著氣,一面扶住心口,一面由金玲緊緊攙扶。 七娘見此情景,也知自己說過了。她微微開口,神情自是擔(dān)憂,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一屋子人中,屬周嬤嬤年紀(jì)最大,資歷最老。 這么些年,謝府不論內(nèi)里如何,明面上卻都是客客氣氣,和和美美的。 這才見出比別家興盛! 眼下的陣勢,她亦不曾見過。雖說七娘是她奶大的,于性情之上,也了解幾分??善吣镌亵[再混,何曾這等頑劣? 周嬤嬤四下看看,只道不像樣子。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上前,又朝那母女二人打量一番,遂向朱夫人道: “大夫人且消消氣,小娘子年紀(jì)小,不知輕重。想來不過心直口快了些,并非有意忤逆?!?/br> 朱夫人將臉別向另一側(cè),只不應(yīng)聲。 周嬤嬤知她臉面掛不住,又轉(zhuǎn)向七娘,低聲道: “小娘子,還愣著做甚?還不快與大夫人賠個不是?” 七娘聞言,抬眼看了看朱夫人。只見母親一臉淡漠,不愿理她。她自覺委屈,遂也不言語。 這下子,可急壞了一屋子的丫頭婆子。周嬤嬤說話亦不管用,旁人哪里又插得上嘴? 如此僵持下去,遲早鬧到老夫人那里!到那時,朱夫人與七娘自是受罵受罰,這群丫頭婆子亦跟著受牽連。 周嬤嬤無法,只得繼續(xù)勸。 勸朱夫人是不大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