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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酒盞,只微笑看著七娘。 那笑直像今夜的風(fēng),吹面不寒,又帶這蓮葉的清氣。 七娘也不推辭,不提防間,舉起酒盞,竟一飲而盡。 “誒!”陳釀阻止不及,“你慢些。” 他奪過她的盞兒,一時(shí)又端起先生的架子來。 平日里,七娘是不大吃酒的。適才一杯冷酒下肚,她面色已然泛紅,倒像是著了胭脂。 陳釀忽憶起頭一回見她的情景。 那時(shí)她半醉姿態(tài),他對了她的詞。 只是,對于那闕,她似乎不大滿意。 陳釀背靠船艙,枕著頭,笑道: “今日這首集唐,亦是我接你的,蓼蓼可還滿意?” 聽他這話,七娘亦想起從前之事來。 她低頭含笑道: “今日的,比從前好?!?/br> 從前二人互不相識,接得驢唇不對馬嘴。 今日倒是情景皆具,心意相通了??蔀楹?,依舊生出一分愁思來? 二人正兀自默然,卻見朱鳳英已然隨性躺下。 她枕著頭,拿足尖掀了掀鄆王的衣擺。 似在太學(xué)一般,她道: “楷兄,今日小舟之上,皆是同窗。不如楷兄吹奏一曲,以助雅興?” 鄆王笑了笑,一把抽出腰間洞簫。 陳釀與七娘見此,亦覺有趣,遂跟著起哄。 鄆王方道: “要我吹奏,倒也無妨。” 他看向朱鳳英,又道: “只是,馮嬰前幾日學(xué)了段南戲。不唱來聽聽,確是可惜。” 七娘驚道: “表姐還會南戲呢?何時(shí)學(xué)的,我竟不知?” 朱鳳英環(huán)視他們,忙做噤聲手勢。 她只低聲笑道: “萬不可叫旁人知曉了去!” 四人一時(shí)又哈哈大笑起來。 這一笑,七娘遂不再想那些煩惱。 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此良辰美景,又如何好辜負(fù)呢? 七娘遂笑道: “釀哥哥會板鼓的!亦能一同助興。” 她遞上一支銀筷,向陳釀道: “釀哥哥只在酒盞上敲。表姐吟唱,楷兄奏樂,當(dāng)真十分得趣呢!” 陳釀拿她沒辦法,只接過笑道: “那便獻(xiàn)丑了。不過,我們皆有事做,蓼蓼做什么?” “我聽??!”七娘一臉理直氣壯。 鄆王握著洞簫,指向七娘與陳釀,笑道: “莨弟與陳兄既是師徒,不如一同打板。陳兄,如何?” 陳釀亦道: “甚好。” 他又分了支銀筷予七娘。 她學(xué)著陳釀的樣子,在酒盞上輕敲起來。 一聲,兩聲,三聲…… 簫聲隨著板起板落,徐徐盈耳。就著湖面?zhèn)髀暎骠娑ァ?/br> 朱鳳英亦隨性吟唱起來。 那夜月色儼然,蓮葉清幽飄香。并著南戲纏綿,菱歌婉轉(zhuǎn),再沒比這更好的時(shí)光了。 一曲既罷,只覺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小舟搖曳,盡隨意飄蕩,向蓮塘深處去。 四人時(shí)而高歌吟唱,時(shí)而爭渡說笑。 深眠的水鳥被他們驚起,只作暗影高飛。 四人恍然看來,猛然被嚇著。待看清了,又肆無忌憚地相互取笑。 往后的日子,七娘總是憶起那夜的蓮塘。 那時(shí)的他們,俱是最美好的年紀(jì)?。?/br> 似乎只有那夜的笑聲,才當(dāng)?shù)闷稹八紵o邪”三字。 ☆、第二百六十二章 陽臺夢1 七娘在鄆王府小住幾日,沒人管著,無拘無束,自然極是快活。 一朝回到謝府,卻覺出些無趣來。 父親與二哥近來政務(wù)繁忙,已許多日不曾見了。 每日除了與婆婆、母親請安,七娘多是悶在閨中。 自鄆王府一別,陳釀也再未見過。雖偶有書信往來,多也是說些日?,嵥?。 至于別的,七娘不敢提及。 時(shí)光日復(fù)一日,謝府的蓮塘早已開遍。風(fēng)送清香,雅致之處,自然不輸鄆王府的。 一大清早,阿珠才從蓮塘逛了回來。 她捧著一籃蓮蓬,高聲喚道: “小娘子,看我?guī)Я耸裁春脰|西予你!” 七娘才起,正于妝臺前梳妝。 她一面抹鉛粉一面道: “近來頗是無趣,哪有甚好東西來?” 阿珠也不言語,只拿了個蓮蓬舉到她跟前。 七娘見了,直丟下鉛粉。 她接過蓮蓬,端詳一陣,又兀自剝起來。 “這是哪來的?”七娘問。 環(huán)月打起窗子,回頭笑道: “小娘子怎忘了?船娘們天不亮便撐篙而行,正是為著新鮮蓮蓬呢!” 七娘這才恍然一笑。 “是了是了!”她道,“每年夏日里,她們都送來的。今年似乎早了些?” 琳瑯方道: “今年天熱,自然早些?!?/br> 阿珠接過話,道: “小娘子成日說無趣,何不往蓮塘游船去。咱們自己采些蓮蓬,做蓮子羹吃!” 還不待七娘答話,琳瑯忙攔著阿珠。 她輕斥道: “又教小娘子胡鬧來!游船便罷了,自己采蓮蓬,如何使得?你也不知那蓮池其深幾許,若出個好歹,怎么了得?” 七娘起身更衣,只撅嘴道: “有船娘在呢!能出什么事?” 琳瑯搖搖頭: “小娘子又忘了!七歲那年,可不是險(xiǎn)些掉水里么?” 七娘那時(shí)嚇得夠嗆,如今卻不大在意。 她只擺擺手: “陳年舊事,提它作甚!如今我已及笄了?!?/br> 阿珠亦助著七娘: “正是呢!總是琳瑯,這也怕,那也怕的。便悶在屋子里,哪也不去才好?” 琳瑯取來七娘的軟綃褙子,無奈道: “真有那一日,我便念無量壽佛咯!” 屋中又是哄笑一團(tuán)。 一番打點(diǎn),七娘難得有興致,直拉著她們往蓮塘去。 船娘見著七娘來,自是不敢怠慢。 又喚人備游船,又是收拾船艙、安排茶水點(diǎn)心,莫不周全精致。 船娘于船頭撐篙,平穩(wěn)至極,不敢絲毫懈怠。 七娘看了一眼蓮塘,又看了看眼前的一切。才提起的興致,頃刻間又沒了。 這般的周全精致,到底落了刻意。 自己眼下的行徑,終究,是東施效顰,再比不得那夜的蓮池了! 她剝了一顆蓮子,放進(jìn)嘴里。 細(xì)細(xì)嚼來,卻是這等清香,比船上一應(yīng)點(diǎn)心更動人些。 七娘沒心緒地舉目四顧,忽見湖心亭上坐了個人。 她面含淺笑,身著綰色短衫,系一條六破間色裙,只倚在亭上,輕搖團(tuán)扇。 遠(yuǎn)遠(yuǎn)望去,倒是極美的風(fēng)景。 游船行得更近些,又見何斕也在,只是方才被柱子遮住。 二位娘